《李时珍评传》第42章


这是李时珍坚持的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基本立场。李时珍结合药物学中许多生
物事例,说明在分析问题时,坚持循名责实的正确原则十分重要。
(二)明体达用
同名实问题相关联,李时珍在“体”、“用”问题上同样坚持了正确的
思想原则,主张体用统一,明体达用。
“体”、“用”也是中国传统哲学中一对重要范畴。“体”指客观存在
的实体;“用”指客观实体的效用。在药物学上,研究每一种药物,实质上
就是弄清它的体与用的关系。任何药物,必须先明其体,而后乃能达其用。
李时珍在谈到《本草纲目》的编篡宗旨时,着重突出两点:一是正纲详
目,二是备体详用。他写道:“每药标一总名,正大纲也,大书气味,主治,
正小纲也。分注释名、集解、发明,详其目也。而辨疑、正误、附录附之,
备其体也;单方又附于其末,详其用也。”(《神农本草经名例》校点本第
一册,第45 页)可能有人曾建议李时珍从《本草纲目》中删去附方部分。李
时珍未加采纳,并解释道:“诸品首以释名,正名也。次以气味,明性
也。次以主治,录功也。次以发明,疏义也。次以附方,著用也。或欲去方,
是有体无用矣。”(《本草纲目·凡例》校点本第一册,第33—34 页)
为了使每一味药体用兼备,李时珍尽可能根据有关方书,加上自己的实
践经验,列出每味药的主治病症及所用附方,增强这一科学著作的实用价值。
例如人参一味,所主治的病症就有一切虚证、吐血、下血、血淋、血崩等,
其附方达63 方。丹砂,主治“身体五脏百病、养精神、安魂魄、益气明目、
杀精魅邪恶鬼”。附方旧方8,新方27。消石,主治“五脏积聚,胃胀闭,
涤去蓄积饮食,推陈致新,消邪气”。附方:旧四、新十。总之,每味药都
是先明主治,后列附方,有体有用,以用证体。有的药物,主治已明,尚未
收集到附方,则缺如,以待后人验证补充。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对药物学的一个重大发展,在于按药物归经划分
药性。有时一种药物的药性往往可以归入不同脏腑,李时珍提出“一体二用”
的主张,特别加以阐述,引起人们的注意。如桔皮有青皮、陈皮之分,人脏
亦有区别。他写道:“陈皮,浮而升,入脾肺气分;青皮,沉而降,人肝胆
气分。一体二用,物理自然也。”(《青桔皮·发明》校点本第三册,第1790
页)先将青皮、陈皮的性味加以区分,然后从哲学的高度加以总结,肯定“一
体二用,物理自然”,这一原则更具有普遍性。许多药物往往具有“一体二
用”的特点,医学家应深入考究,不可疏忽大意。
一体二用,特别表现在同一药物的生用、熟用上。巴豆一味,生猛熟缓,
能升能降,以往医家,大有争论。《名医别录》认为”生温熟寒,有大毒”。
张元素认为:“性热味苦,气薄味厚,体重而沉降,阴也。”李果认为:“性
熟味辛,有大毒,浮也,阳中阳也。”李时珍按“一体二用”的原则,对这
一争论作出新的判断。他写道:“巴豆,气热味辛,生猛熟缓。能吐能下,
能止能行,是可升可降药也。《别录》言其熟则性寒,张氏言其降,李氏言
其浮,皆泥于一偏矣。盖此物不去膜则伤胃,不去心则作呕,以沉香水浸则
能升能降,与大黄同用,泻入反缓,为其性相畏也。”(《巴豆·气味》校
点本第三册,第2053 页)
在体用关系问题上,明其体,固能知其用;明其用亦更能知其体。医学
家、药物学家对药物学的发展,有的在于发现某些新的药物,有的在于对原
有的药物探索出新的效用,用新的经验去充实原有的本草学。李时珍为了用
新的医药知识去丰富本草学,非常重视前人所积累的经验。“发明”栏、“集
解”栏内,尽力发掘前人提供的知识,对每一味药物的体与用都有深入的认
识。例如在《熟地黄·发明》中他说道:“按王硕《易简》云:男子多阴虚,
宜用熟地黄;女子多血热,宜用生地黄。又云:生地黄能生精血,天门冬引
入所生之处;熟地黄能补精血,用麦门冬引入所生之处。虞博《医学正传》
云:生地黄生血,而胃气弱者服之,恐防食;熟地黄补血,而痰饮多者服之,
思泥膈。或云:生地黄酒炒则防胃,熟地黄姜汁炒则不泥膈,此皆得用地黄
之精微者也。”(校点本第二册,第1022 页)博学多闻的李时珍,善于从历
代本草、医学著作以及经史百家著作中,发掘零散的知识,集腋成裘,灿然
成章,条分缕析,阐入精微。上述对地黄一味,生熟两用,剖析透彻,无异
阐述体用问题的哲学文章。
李时珍是一位潜心科学研究的有心人。他常常从经史百家著作中偶一闪
现的历史故事中,深入体察某些药物的性能。这是他“以用证体”的一种研
究方法。他从苏鹗《杜阳编》中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说:“范纯佑女丧夫,
发狂。闭之室中。夜断窗棂,登桃树上,食桃花几尽。及旦,家人接下,自
是遂愈也。”对于这样一个故事,常人或以传奇观之。李时珍不然,他从桃
花愈狂女的故事中细心探索桃花的药用价值,对其医病原理作了科学分析:
珍按:此亦惊怒伤肝,痰夹败血,遂致发狂。偶得桃花,利痰饮、散滞血之功,与张仲景
治积热发狂用承气汤,畜血发狂用桃仁承气汤之意相同。
——《桃花·发明》校点本第三册,第1746 页
通过偶然发现的桃花妙用,进而丰富、充实对桃花这一实体的认识。结合张
仲景的治狂方药的分析,使对桃花的使用认识更加深刻。
李时珍发明甘蔗的妙用,也是有悟于生动出奇的故事。这个故事是李时
珍从一部《野史》中看到的。说古时有卢绛中其人,“病痁疾”。“忽梦白
衣妇人云:食蔗可愈。及旦,买蔗数挺食之,翌日疾愈。”李时珍根据这一
情节,从药物学上加以研究,断定:“蔗,脾之果也。其浆甘寒,能泻火热。”
梦中白衣妇人居然言而有中治好了“痁疾”,“此亦助脾和中之验”。(《甘
蔗·发明》校点本第二册,第1889 页)李时珍没有被这个故事的神秘外衣所
迷惑,也没有因其荒诞而一笑了之,忽视其合理内容。他用自己的药物学知
识和医疗实践经验,对其包含的合理内容予以科学解释,达到“以用证体”
的目的。
名实问题同体用问题,在本草学中是密切相关的,名实既乖,体用必虚。
李时珍十分注意这种情况。例如唐初甄权修《药性本草》认为鹿角白胶就是
黄明胶,二者异名而同实。宋代唐慎微《证类本草》,不但沿袭错误,反采
集有关黄明胶诸方附于其下,表明体用结合,实际上反使错误加剧。李时珍
纠正道:
按《本经》,白胶,一名鹿角胶,煮鹿角作之;阿胶,一名傅致胶,煮牛皮作之,其说甚
明。黄明胶即今水胶,乃牛皮所作,其色黄明,非白胶也,但非阿井水所作耳。甄权以黄明为
鹿角白胶,唐慎微又采黄明诸方附之,并误矣。今其正误。
——《黄明胶·正误》校点本第四册,第2797 页
不难看出,对药若不正名核实,就会造成体用大错;医家沿袭施用,必然造
成医疗上的损失。将牛皮做的黄明胶混同于用鹿角作的白胶,由名称的混乱
导致附方混乱,结果造成疗效的失误,足以说明审名核实在本草认识上的极
端重要性。李时珍一再强调,不可“因名迷实”,注重明体达用,这的确坚
持了认识论上的根本原则。结合药物实际情况,足以看出李时珍所继承发扬
的是传统哲学中唯物主义的认识路线。
二、遇事必穷其理
李时珍有强烈的格物穷理精神。他从事医学、药物学研究,之所以取得
辉煌成就,其奥秘在于他遇事必穷其理,其格物穷理精神异于常人。
格物穷理是我国古代哲学中重要的认识论原则。唯物主义者主张格物穷
理,唯心主义者同样主张格物穷理,但二者的认识路线则是根本对立的。唯
物主义者认为,一切物理都包含在万事万物之中,离开客观存在的事物无所
谓物理,不存在离开客观物质的虚托孤立的理。理就是客观事物运动变化的
规律性;穷理就是通过人们的认识活动,去揭示事物之间的本质联系,发现
其规律。格物的过程,首先要使人们的感官接触客观事物,进一步在实践中
变革客观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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