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_梁振华》第98章


公子稷郑重一礼道:“父王,孩儿必将拼力入选武卒,上沙场为我秦国而战。”
秦王会心一笑,颔首道:“甚好,不过白将军操练甚苛,你应心有所备。”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嬴稷此时却与一众军士荷戈带剑,背着口粮,在校场一圈圈地疾跑。他哪里受过如此强度的训练,不多久便落在后面。白起骑马扬鞭,一见嬴稷落后便大喊道:“快点跟上!还有三圈!”
秦王携芈八子,与张仪、樗里疾、魏章等人,俱在台上观望。却见嬴稷忽然膝下一软,摔倒在地,口粮剑戈散落一地。白起冲过来喝道:“继续跑!”嬴稷无奈,挣扎站起,匆匆拾起口粮与戈埋头向前冲去。
白起大怒,策马拦到嬴稷面前,以鞭指剑喝道:“这是什么?”
“此乃剑。”
“何为剑?”
“剑为兵勇之命。”
白起冷哼一声,怒喝道:“既知道,如何丢在身后,捡起来!”
嬴稷转过头,见众兵士都往这边看来,一时尴尬恼怒道:“白起,你如此对公子,甚是无礼!”
“公子?这校场上只有将军和待选的兵士,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你即刻将剑捡起,否则当心我的鞭子!”
“我不捡!”嬴稷越发恼怒。
白起扬手一鞭,嬴稷一声惨叫,又听白起喝道:“兵服将训!”
“白起,你打了稷公子?”魏章大惊。秦王与芈八子一行疾步过来,白起心下一沉,下马施礼道:“大王。”
“父王。”嬴稷委屈叫道。
秦王轻轻看一眼嬴稷,便对白起道:“打!”
白起一惊,不知秦王何意,只垂首道:“白起万万不敢!”秦王却沉声道:“犯错必当受罚!你不敢,寡人来。”
说罢,拿过鞭子,看向嬴稷正色道:
“今日,父王让你长记性!战场之上,不听指挥,该打!”
说罢抬手一鞭,嬴稷一声惨叫。芈八子心痛不已,却默不作声。
“怠慢将领,消极应战,该打!”又是一鞭。
嬴稷跪倒在地,秦王执鞭之手微微颤动,仍是狠狠抽了上去。
“丢兵弃甲,军容无章,该打!”
“父王!”嬴稷伏地泣道。
“好好记住这三鞭!”秦王沉声说完,拂袖而去。
“父王如何这样对我?”嬴稷到底年少,回到宫中,委屈得低声泣道。
芈八子解开他那衣袍,见所鞭之处俱红肿透亮,虽心疼不已,但亦知秦王到底心仁,手下实已留情。
“你连犯三错,本就该打!若不打你,如何服众?”芈八子拿来药粉,为嬴稷细细敷药。
“那父王打了也罢了,但白起那鞭,我不能忍!他算什么?”嬴稷疼得龇牙咧嘴,高声叫道。
“你连武卒都没选上,竟看不起他?”秦王不知何时进来,温和斥道。
芈八子与嬴稷起身欲拜。秦王抬手止住,又细细看了嬴稷伤口,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给芈八子:“太医馆的药,专敷鞭伤。”
嬴稷心中微微一暖,只见秦王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道:“稷儿,父王要你记得,不论你是何等尊贵之身,你也必要善待、尊重每一位将军和兵勇。因为天下,是他们以性命相搏而得,以血肉之躯守住的。”
遥远的权县。失魂落魄的屈原轻轻将手放在县署大门那铜环上。
这冰冷的一触,竟有无限往事涌来,让他一时不能回神。
权县,是他曾魂牵梦萦向大王请命要来的地方,而今虽然天地俱变,他唯一能来的地方,却只有这里。
屈原心中长叹,轻轻推开了大门。
师甲正独自清扫着庭院,花草正盛,与昔日无异,似乎那毫无喜悦的婚事、惊心动魄的刺杀、峰回路转的审判和那痛彻心扉的诀别,竟都如未发生一样,只有当师甲闻声转来,他那万分惊讶的神情,瞬间将屈原带回眼前的世界。
“屈大人?”师甲见他,眼中莹莹有泪。
“这几日,权县可好?”屈原苦苦一笑问道。
师甲点头道:“还好。屈大人此番回来,是为?”
屈原顿了一顿,轻轻叹道:“不曾想到,天下之大,唯权县是我容身之处。而这权县,偏偏是我最不想回来的地方。”
说罢,屈原默然走进自己的房间,轻轻掩上了门。
这一夜,屈原辗转反侧,久久无眠。他难以自持地想着莫愁,如今回到权县,已离她如此近,万一在街市上偶遇呢?他单是想一想就心神俱紧,周身痛得不能呼吸。只是他不知,莫愁早已告别父亲与卢乙,去寻找在外闯荡的百戏班姐妹们。
而几日之后,却有一人正在权县阴暗的一隅惦记屈原。
“程爷今日请阳某来,不知所为何事?”
在权县深巷的一家酒肆,程虎、刘歪嘴与阳角围坐一案。
程虎早已同刘歪嘴商议过此事,此时阴沉一笑,搬起身边一个玄色漆箱,推至阳角面前。
阳角一怔,探手打开盒盖,只见金光四溢。阳角一揉眼,见是满满一箱金帛,不由一愣,转而盖上箱盖,试探道:
“程爷、刘爷,不明不白的钱财,阳某可不敢要。”
程虎冷哼一声,缓缓道:“如何是不明不白的钱财?我们是想请你帮个忙。”
阳角看一眼那漆箱,犹豫道:“恐怕这个忙,不容易帮吧?”
程虎一笑:“那要看谁来做,对我们确实难如登天,对你不过易如反掌。”说罢一顿,又阴沉道,“只是想请你帮忙,在竹简上改几个数字。”
“数字?”阳角一怔。程虎点点头,凑到阳角耳边,将欲行之事与他细细说了一遍。阳角听罢跳将起来,低声叫道:“二位爷,这钱阳某不敢要,这事儿阳某也办不了。”
“你不过是怕屈原吧。”程虎回身坐定,冷哼一笑,“放心,这事若做成,这世上便再没有屈原。”
阳角仍是连连摇头,惊慌道:
“不不不,这是掉脑袋的事,爷借我一百个胆,我亦不敢行这事。”
刘歪嘴见状,只安抚阳角道:
“若是觉得金子不够,那事成之后,还有一份。”
阳角此时只想速速脱身,起身叫道:“谢谢爷看重,这已不是金帛的事,这是以金帛换我小命啊!”说罢转身欲走。忽然程虎猛一拍案,厉色道:
“阳角,你以为你还能干干净净脱身吗?前些日子多亏你帮忙,无奈那屈原命大。但咱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要么乖乖与我们联手,要么我们大家鱼死网破!”
一番话正中软肋,阳角膝下一软,怔怔回头。
“急什么,过来坐。”程虎招呼他道。
第36章 毒计
忠何罪以遇罚兮,
亦非余心之所志
——《九章·惜诵》
夜半,廷理府的大门忽然被拍响。
家卒开门看去,却见夜色茫茫,并无半点人影,只有一只棉帛布袋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家卒来陈轸家已久,素知这必是有人送来案卷线索,来人不愿露面,必是案情所涉之人位高权重,于是他一刻不敢延误,敲开陈轸的门递了进去。
一灯如豆,陈轸展开那竹简粗粗览阅,不料越看越惊,神色愈凝,末了将竹简重重一掷,长叹一声。
次日上朝,陈轸早早来到朝堂,待楚王坐定,便手持竹简,出列禀奏道:“大王,鄙臣有本呈奏。”
从来陈轸所呈之案,大多棘手,楚王不禁坐直身子,正色道:“奏来。”
“昨夜,鄙臣收到一份来自权县的举报。”
“权县?”楚王神色一紧,“举报谁?”
“权县县尹,屈原。”
“屈原?”众臣一片哗然,更不论屈伯庸、昭和等人。楚王定一定神,正色道:“举报屈原何事?”
“瞒报户数,克扣例钱。”陈轸一字一顿道,“举报原物在此,请大王过目,再行定夺。”
陈轸躬身,双手将竹简捧至齐眉处。木易过来,将竹简呈与楚王。
楚王按下心中惊异,细细查看竹简,皱眉道:“除去这份,可还有确凿证据?”
陈轸摇头道:“鄙臣昨晚夜半得到消息,尚未查明。”
众人面面相觑,屈伯庸难以置信地看向楚王。这时,景颇嘴角微微一扬,出列向楚王一拜道:
“大王,屈大人官至县尹,已是我楚国栋梁。鄙臣以为,此事切不可草率定夺,必要详查切访为妥。”
听者皆知景颇深意,屈伯庸无奈出列道:
“大王,屈原略不拘礼法是实,可若说他贪赃枉法,鄙臣绝不敢相信。还望大君明察。”
昭和亦出列道:“臣附议。”
景颇冷冷一笑,绵里藏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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