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_梁振华》第99章


“大王,屈原略不拘礼法是实,可若说他贪赃枉法,鄙臣绝不敢相信。还望大君明察。”
昭和亦出列道:“臣附议。”
景颇冷冷一笑,绵里藏针道:“大王,屈大司马出征在即,若治屈原重罪,怕会动摇屈大司马之军心。鄙臣奏请,若是屈县尹果真贪污例钱,大君也宜从轻发落。”
“放肆!”楚王怒斥道,“不谷之事莫非要你来教?陈爱卿,你速去权县,彻查此事!若事实确凿,不谷必不会免他的罪!”
当日下午,陈轸便带几人策马来到权县。
一到县署,看也不看屈原,只令人四下搜查。屈原与师甲俱不知其意,只好跟着问道:
“陈大人所来何事?”
陈轸回身,冷冷看向屈原道:“公事。”
屈原更不解道:“是何公事,如此大动干戈,竟至搜查县署?可要我调人协助?”
“协助?”陈轸冷冷一眼,“我奉大王之命,特来查你瞒报户数、克扣例钱之案!”
“什么!”屈原大惊,怔在原地片刻都未言语。这时,阳角哆哆嗦嗦地打开库房大门,陈轸一挥手带人进去,令人打开装库银的木箱,即刻清点银两。
“屈原不解,陈大人究竟何意?”屈原气郁道。
陈轸冷哼一声,挥手道:“屈大人,咱们回堂里,有几句话我要问你。”
陈轸踱到案前跽坐下来,望向屈原道:
“屈大人是否在权县减免了例钱,并让农奴主将半年之内的例钱归还农奴?”
屈原皱眉颔首道:“正是。”
陈轸不语。此时,有几人抬着箱子进来,又一人手执竹简,上前递与陈轸,并凑近与他耳语几声。
陈轸眉目一敛,看向屈原道:“屈大人,敢问库房的税金是何人管理?”
屈原一看阳角,只见他扑通跪地道:“是……是小的在管!”
“好,那我来问你。”陈轸看向阳角,正色道,“权县有多少户人?”
本是寻常问题,阳角却忽然浑身颤抖,伏地带着哭腔叫喊道:“大人……小的不敢说啊!”
屈原一愣,不解道:“阳角,这有何难?你如实回答便是。”
阳角只将头伏地,颤声道:“回大人,权县现有一千三百三十户。”
陈轸看一眼阳角,又看那竹简,冷色道:“那为何账目上写着九百三十户?”
屈原一愣,轻轻皱眉道:“请陈大人仔细审阅,账目上写的必是一千三百三十户,屈原身为县尹,这数目记得清清楚楚。”
陈轸冷哼一声,将竹简递给屈原,静色道:“屈县尹自己看。”
屈原按下耐性,接过竹简,这一看,心中猛然一凛。他微顿一顿,看向那瑟瑟发抖的阳角道:
“阳角,这本账目怎么回事?如何人数有误?”
阳角忽然哀号一声,伏地膝行至陈轸身下,抱住陈轸的腿叫道:
“小的认罪,小的认罪!求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屈原猛然怔住,师甲亦大惊失色,却听阳角继续假号道:“大人,是屈大人让小的按新户数征收税金,却按原户数记册上报。小的不敢不从啊!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此言一出,屈原勃然大怒:“俱是胡言!本官何时与你行这等龌龊之事!”
师甲亦急道:“陈大人,屈大人如何会做这等事?还请大人明查!”
陈轸道:“你们且噤声。”说罢便喃喃计算,“一千三百三十户,按九百三十户上报,少报四百户啊。按每户返还例钱二格金,便是八百格金。”
陈轸脸色一沉,对随从道:“去搜!”
县署的每间屋子都被打开,廷理府的人一拥而入,四下细细搜查。不过片刻,便有人拎着一只玄色帛袋走来。
“倒!”陈轸沉声道。
那人手下一抖,一袋郢爰瞬时泄地,金灿一片。众人低头细看,每块郢爰上都有阴刻铭文。
“爰”意为称量,“郢”即郢都,是楚国统一发行的流通货币。
“大人,这是从屈大人房中搜得的,整八百金。”
“栽赃!”屈原惊诧道,“我才回权县,房中如何会多出这八百金?”说罢怒指阳角斥道,“阳角,你与我共事多日,今日为何诬陷本官?这些郢爰从何而来?!”
阳角见事已至此,只伏身在地,不停磕头颤道:“屈大人,廷理大人查案,小的……不敢不招啊。小的不过听大人之命,大人何必为难小的……”
陈轸冷哼一声,一挥手道:“来人,将屈原押入大牢!”
“大人,屈大人一向公正廉明、爱民如子,此事断非屈大人所为啊!”师甲急急拦道。
陈轸哪里肯听,只冷冷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辩?”
立刻有两人上前,要来扭住屈原。屈原看一眼伏在地上的阳角,拂袖道:“屈某一心为民,自信磊落,若真身陷囹圄,天道何存,法纪何存!你们休要押我,我自己走!”
看着陈轸与屈原一众离去的背影,阳角长舒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回头,却撞上了师甲、朱耳愤怒的目光。
“你们如何这样看我?”阳角不禁后退一步,心虚道。
师甲盯住阳角,切齿道:“为何设这毒计诬陷屈大人?”
“我如何诬陷他?确是屈大人逼我……”阳角还欲争辩,师甲抬手一记掌掴,怒斥道:“荒唐!我们跟了屈大人这么久,屈大人品性如何,你我谁不清楚?他若是贪恋钱财之人,又何必与景连交恶,得罪这一众农奴主!”
阳角捂着赤红的脸,哀声争辩道:“信不信自由你们,反正陈大人信了!难道陈大人比你们还糊涂不成!”朱耳暴怒,一把揪住阳角衣襟道:“你小子狼心狗肺,吃里扒外,我早知你与那些恶霸素有结交。屈大人此番回来,我以为你能略有收敛、好自为之,不想你竟变本加厉,用这恶毒之计陷害大人!屈大人对权县百姓如何,对你我如何,你良心何安?”
“放手!放手!反正事已至此,索性鱼死网破,再让你俩与他一起蹲大牢!”阳角嘶叫道。
“你!”朱耳一把拎起阳角,将他逼至墙角。师甲疾步过来对朱耳道:“朱耳!冷静点!放开他!”
朱耳一哼,拖着阳角一把推出门外,怒吼道:“滚!”
阳角翻身起来,回身看看两人皆眼色血红,猫腰疾步离开。
“先生,现在怎么办?”朱耳看向师甲,深深一叹。
师甲亦敛眉叹道:“我们且来速想对策。”
人群熙攘,围成一圈,叫好声此起彼伏。
两名少年用力拉直一根绳索,绳索之上,莫愁戴赤色面具,着一身曼妙青袍,一双赤足轻盈跳跃旋转,作绳上舞。
面具之后,莫愁忽然看到人群中似有屈原,不禁猛然一怔,脚下一偏,从绳上甩了下来。
众人一愣,随即嘘声一片:“什么绝活!”“何不练好了再出来!”
莫愁置若罔闻,只怯怯抬眼往人群看去,才看到刚刚不过是个与屈原有三分相似的男子,不禁心中一戚,茫然起身走到一边。
其他姑娘急忙上前救场。青儿过来坐在莫愁身边,轻声道:“莫愁姐,摔疼了吗?”
莫愁摇头轻叹道:“不碍事,只是好久没跟大家一起表演,舞步都生疏了。”
“不要紧,姐姐刚回到百戏班,过几日必定会好。”青儿这几日看莫愁失魂落魄,如何不知她心事,但又无从安慰。莫愁浅浅一笑,轻轻点头。
是夜,百戏班众人回茅屋休息。莫愁靠着墙壁独坐,满目怆然,青儿心中轻叹,默默去陪她坐了一会儿,她已听说屈原之事,此时却犹豫是否告诉莫愁。
略略挣扎,青儿吞吐道:“莫愁姐姐,你可听说屈大人之事?”
莫愁猛一抬头:“他怎么了?”
青儿微微一顿,低声道:“说屈大人私吞税款,已被打入大牢。我真不信屈大人会这么做,这要真被定罪,当真是大麻烦了。”
莫愁狠狠一凛,她这几日渴望又抑制自己听到任何关于屈原的消息,不想果真听到,竟是这般险恶。
青儿挽住莫愁的手臂,靠在她肩上道:“莫愁姐姐,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我亦不想你与他再有任何关联,可不知为什么,一听到这消息,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
听到这话,莫愁方觉得此时亦不是当初,可以随意为他挺身而出,只默默垂头道:“罢了,他是死是活已与我无关。”
青儿不再说话。百戏班的女孩们也三三两两靠着,渐渐睡着了。这一夜无风无雨,只偶尔传来的鸟鸣。直到天光渐明,薄金色的阳光透过屋顶稀疏的茅草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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