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_梁振华》第97章


子尚一怔,只听楚王又一叹道:“孟阳至死未有怨言,你说,他算不算是好臣子?”
子尚已神智恍惚,只唯唯点头道:“算,算……”
楚王默然片刻,缓缓道:“每个君王都希望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好臣子。王叔,你虽罪不可恕,但在不谷心里,倒还算个好臣子。”
子尚一惊,随即长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渡过一劫。
秦兵压境,行将开战,今日朝堂上,众臣神色凝重,向楚王禀报备军之事。
“六万?如何才六万!”听屈伯庸讲完楚国的兵力储备,楚王顿时愣住。
屈伯庸立在堂下,无奈摇头道:“禀告大王,鄙臣能调动的兵,确实只有六万。”
“笑话!”楚王一时恼怒,“天下尽知我大楚有雄兵百万,为何到临战之时,只剩区区六万?”说罢一看昭和道,“依不谷所知,只你昭家即有十万家卒。”
众人一片寂静,齐齐看着昭和。昭和敛领,出列一拜道:“鄙臣此前受命伐魏,派走了臣的六万家卒,这支人马上月才班师回朝,正养息休整,若让他们近期出征,恐怕劳顿疲乏,于攻战不利。”
“那还有四万呢?”楚王咄咄道。
昭和轻轻敛眉,继续禀告:
“大王,那四万不过名义而已。此前大王斥鄙臣家卒数冗,鄙臣反省再三,将军中冗杂、老残之人驱散,如今仅剩一万余人。况且,罗人韩终经常聚众滋事,驻兵绝不可减,新攻克的魏境八城也都需守卫,那一万人也陆续遣出。如今,鄙臣根本无兵可调。”
楚王一叹,面色沉沉,便看向景颇道:“景大人,你呢?”
景颇慌忙出列,面露难色:“回禀大王,鄙臣不事征战已有多年,鄙臣的家卒向来听由大王调遣,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半年前,大王让鄙臣的七万将士往三晋驻守,现在可行征用的,已不足一万……”
“啪!”楚王将竹简重重掷在案上。
众人皆垂头不语。楚王无奈,重新问屈伯庸道:“屈爱卿,此战需要多少兵马才有胜算?”
屈伯庸低头一思忖,静色道:“回大王,秦人穷兵黩武,诡谲多谋。鄙臣以为,我军以十万大军迎敌,才有胜算。”
“十万……”楚王霍然起身,敛眉踱步,忽然一顿,沉声道,“好,就十万!”
十万兵马,于眼下的楚国来说,绝不是毫厘之数。昭和与屈伯庸面面相觑。只听楚王已朗声道:“景爱卿,你现有的一万家卒,交与屈大司马。”
“这……”景颇略有为难,但一看到楚王神色,只得拱手领命。
“昭爱卿,你那四万家卒,亦交与屈大司马统领。”
昭和深深一怔,只俯身跪倒在地,哀声叹道:“大王,不是鄙臣不愿出兵,实是分身乏术啊,鄙臣这几万家卒,上守都城、下拒外夷,远近掣肘,哪一处都不可有失啊!”
“你!”楚王几欲暴怒。忽然屈伯庸出列上前,一拱手道:“大君,依鄙臣看,不如征兵!”
“征兵?”
屈伯庸点头道:“强秦觊觎,大敌当前,征兵一可充足军力,二可齐聚民心。鄙臣以为,当下唯有征兵,才可解我楚国燃眉之急!”
征兵工程巨大,不仅费力耗财,青壮从军必致田园荒芜,本年无收,次年更甚,更不谈商贸。然而楚王思前想后,确实难有更胜之策,权宜之下,也只好颔首道:“好。”
“屈伯庸!”楚王正色道。
屈伯庸一拜:“鄙臣在!”
“不谷封你为征西大将军,挂帅讨秦!征兵事宜,由你全权督办,不得有误!”
当真世事如棋,胜负难料,楚王借假璧之初,何曾想到正中秦人下怀?此时被动应战,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楚王心神不宁,散朝之后,不由踱步至太后宫中。
只见太后斜倚在赤色凤鸟雕花木榻上,兰馨新斟了一盏茶在案边。
“母后。”楚王微微一拜,便在太后身边坐下,端起那耳杯便喝,不想即被茶水烫到,不由对兰馨愠怒道,“如何这样烫?”
兰馨慌忙跪倒道:“大王恕罪!”太后轻轻一笑:“大王,何事焦躁?”
楚王一窘,对兰馨挥挥手,悻悻对太后道:“果然躲不过母后眼睛。”说罢一叹,便将和氏璧引秦国讨伐之事细细说了。
太后其实早已听说此事,此时对楚王缓缓道:“王儿,哀家知道你为国之战事忧心。但烽烟未起,你身为大楚君王,万不可自乱阵脚。”
楚王面有愧色:“儿臣知错。只是,如今开战在即,我楚国号称有百万雄师,却连十万兵马都凑不够。儿臣如何不急?兵马的事,虽已交给屈伯庸,但朝中人心不和、各持己见,我心中实在难安。”
太后轻轻摇手:“大王,你可知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是何意?”
楚王一怔:“请母后明示。”
太后缓缓道:“为人君者,荫德于人者;为人臣者,仰生于上者。君使臣以德,臣待君以忠。朝政之事,自然不可只靠你一人,否则君行令,臣行意,日久必生动乱,而选定能臣委以重任,厚币甘辞,将大王之事分担下去,方是正道。”
楚王略一沉吟,颔首道:“想来函谷关老子那‘治大国若烹小鲜’,所谓‘无为而治’,亦有此意,只是当下儿臣可做什么?”
太后一顿,看向楚王道:“令尹之位,此时可定了。”
楚王一敛眉,沉吟道:“母后所言极是,只是这景颇与昭和纷争已久,难分高下,不过,随后景颇在权县生事……”楚王缓缓停下,忽然击案道,“儿臣想明白了。”
次日章华台,满朝文武齐聚,数里之外,依稀可见楚军兵营,几万将士排兵列阵,遥向楚宫而立。
楚王着玄色蟠龙飞凤纹直裾,束以冲天冠,负手立于章华台上。
“我楚与秦素为姻亲之国,多年以来素无战事。而今,秦势日隆,野心昭然,蓄意滋事,犯我大国威严。不灭秦贼,难解国恨。”
楚王声音朗朗,目光扫过众人道:“先哲智慧,作内政而寄军令,欲克敌制胜于前,必有内政修明于后。自从老令尹去世,楚国令尹之位悬而未决,如今大战在即,楚国令尹,今日当定。”
说罢,楚王缓缓走下台阶,穿过群臣,与昭和前折身三拜:
“楚国第四十任君王熊槐,乞拜昭和为楚国令尹!”
高亢之声,在万人之章华台上回荡,众臣亦向昭和一拜:“乞请昭和为楚国令尹!”
“乞请昭和为楚国令尹!”层层传下,宫外军营亦爆出响亮呼声。
昭和跪倒,重重叩首在地:
“鄙臣为楚,万死不辞!”
楚王会心一笑,俯身扶起昭和,又看向屈伯庸郑重道:
“内政,军事。不谷的天下,就交给二位了!”
话说此时秦国,白起受重任以来,亦是一日不敢松懈。这位自诩为吴起的年轻将领,沿用了吴起当年在魏国所用的武卒制,令士兵荷戈带剑、携三日口粮出发,凡半日内跑完百里者,可入选为武卒,免除其全家的徭役和田宅租税。此种做法,秦王不仅认可,还决意要两位公子参加选拔,通过者即去沙场一会楚军。
秦王明白,不经历最残忍的厮杀,不直面生死,如何能成大器。然而王令一下,即传来公子荡抱恙的消息。
“抱恙?怎么可能?我昨日还见他在举鼎。”公子稷对芈八子叫道,“母亲,父王为何要我们去沙场?”
芈八子拉过他,静色道:“好男儿必要历经沙场,方才有血气,懂真正的豪情胆色。你兄长有恙在身,你必不能退缩。”
公子稷不情愿道:“为何孩儿一定要去?我亦不喜欢杀戮。”
“痴儿!”芈八子见身边仅有一名心腹,便扳过嬴稷的肩,一字一句道,“他可以不去,因为他是太子,是储君,而你靠什么?你不过是父王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若不凡事争取,你我母子谈何将来?”说罢轻轻一叹,缓下口气,又轻声道,“母亲如何舍得你去沙场,但你是帝王血脉,如今大争之世,你必要去亲历最残忍最血腥的征伐,这与你读万卷书一样至关重要。”
公子稷怔怔地看着母亲,默然颔首。正在这时,侍者疾步来报:“秦王到。”
一抬眼,秦王已大步进来。芈八子与嬴稷慌忙起身行礼。
秦王一抬手道:“免礼。”说罢便看向公子稷,“你兄长抱恙在身,恐怕无法去战场了。稷儿,你呢?”
公子稷郑重一礼道:“父王,孩儿必将拼力入选武卒,上沙场为我秦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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