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因缘》第19章


戒指,她却收在身上,不曾带上。家树 将她送到家,首先便问她这戒指,为什么不带起来?凤喜和家树在屋子里说 话,沈大娘照例是避开的。这时凤喜却拉着家树的手道:“你什么都明白, 难道这一点事还装糊涂。”说着,就把盛戒指的小盒递给他,将左手直伸到 他面前,笑道:“给我带上。”家树笑着答应了一声是。左手托着凤喜的手, 右手两个指头,箝着戒指,举着问凤喜道:“应该哪个指头?”凤喜笑着, 就把无名指挠起来,嘴一努道:“这个。”家树道:“你糊涂,昨儿刚说守 独身主义;守独身主义,是带在无名指上吗?”凤喜道:“我明白,你才糊 涂。若带在小指上,我要你给我带上作什么?”家树拿着她的无名指,将戒 指轻轻的向上面套,望着她笑道:“这一带上,你就姓樊了。明白吗?”凤 喜使劲将指头向上一伸,把戒指套住,然后抽身一跑,伏在窗前一张小桌上, 格格的笑将起来。家树笑道:“别笑别笑,我有几句话问你。你明日上学, 同学看见你这戒指,他们要问起你的那人是谁,你怎样答复?”凤喜笑道: “我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你这样很正经的问着,那有什么要紧。我随便答 复就是了。”家树道:“好!譬如我是你的同学吧,我就问:嘿!密斯沈啊, 手上今天添了一个东西了,那人是谁?”凤喜道:“那人就是送戒指给我的 人。”家树道:“你们是怎样认识的?这恋爱的经过,能告诉我们吗?”凤 喜道:“他是我表兄,我表兄就是他。这样说行不行?”家树笑道:“行是 行,我怎样又成了你的表哥了。”凤喜道:“这样一说,可不就省下许多麻 烦。”家树道:“你有表兄没有?”凤喜道:“有哇!可是年纪太小,一百 年还差三十岁哩。”家树道:“今天你怎么这样乐?”凤喜道:“我乐啊, 你不乐吗?老实对你说吧,我一向是提心吊胆,现在是十分放心了,我怎样 不乐呢。”家树见她真情流露,一派天真,也是乐不可支,睡在小木床上, 两只脚,直竖起来,架到床横头高栏上去,而且还尽管摇曳不定。沈大娘在 隔壁屋子里问道:“你们一回来,直乐到现在,什么可乐的,说给我听听。” 凤喜道:“今天先不告诉你,你到明天就知道了。”沈大娘见凤喜高兴到这 般样子,料是家树又给了不少的钱,便留家树在这里吃晚饭,亲自到附近馆 子去叫了几样菜,只单独的让凤喜一人陪着。家树也觉得话越说越多,吃完 晚饭以后,想走几回,复又坐下;然后拿着帽子在手上,还是坐了三十分钟 才走。到了家里,已经十二点多钟了。走进房一亮电灯,却见自己写字台上, 放着一条小小方块儿的花绸手绢。拿起一嗅,馥郁袭人,这自然是女子之物 了。难道是表嫂到我屋子里,遗落在这里的?仔细拿起来一看,那巾角上, 却另有红绿线绣的三个英文字母“h.l.n.”。表嫂的姓名是陈惠芳。这三个 字母,和那姓名的拼音,差得很远,当然不是她了。既不是她,这屋子里哪 有第二个用这花手绢的女子来呢?自己好生不解。这时刘福送茶水进来,笑 道:“表少爷!你今天出门的工夫不小了,有一位生客来拜访你哩。”说着, 就呈上一张小名片来。家树接过一看,恍然大悟。原来那手绢是这位向不通 来往的女宾留下来的,就也视为意外之遇。要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女子,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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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无意过香巢伤心致疾多情证佛果俯首谈经
却说家树见一条绣了英文字的手帕,正疑惑着此物从何而来,及至刘福 递上一张小名片,却恍然大悟这是何丽娜的。他问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刘福 道:“是七点钟来的。在这里吃过晚饭,就和大爷少奶奶一块儿跳舞去了。” 家树道:“她又到我屋子里来作什么?”刘福道:“她来的,表少爷怎样知 道了?她说表少爷不在家,就来看看表少爷的屋子,在屋里坐了一会,又翻 了一翻书,交给我一张名片,然后才走的。”家树道:“翻了一翻书吗?翻 的什么书?”刘福道:“这可没有留意。大概就是桌上放的书吧。”家树这 才注意到桌上的一本红皮书,凤喜的相片,正是夹在这里面的,她要翻了这 书,相片就会让她看见的。于是将书一揭,果然相片挪了页数了。原是夹在 书中间的,现在夹在封面之下了。这样看来,分明是有人将书页翻动,又把 相片拿着看了,好在这位何女士却和本人没甚来往,这相片是谁,她当然也 不知道。若是这相片让表嫂看见,那就不免她要仔细盘问的了。而且凤喜的 相,又有点和何小姐的相仿佛。她惊异之下,或者要追问起来的,那更是逼 着我揭开秘幕了。今天晚上,伯和夫妇跳舞回来,当然是很夜深的了,明天 吃早饭的时候,若是表嫂知道的话,少不得相问,明日再看话答话吧。这样 想着,就不免拟了一番敷衍的话,预备答复。可是到了次日,陶太太只说何 小姐昨晚是特意来拜访的,不能不回拜。却没有提到别的什么。家树道:“我 和她们家里,并不认识,专去拜访何小姐,不大好,等下个礼拜六,我到北 京饭店跳舞厅上去会她吧。”陶太太道:“你这未免太看不起女子了。人家 专诚来拜访了你,你还不屑去回拜,非等到有顺便的机会不可。”家树笑道: “我并不是不屑于去回拜,一 个青年男子,无端到人家家里去拜访人家小姐, 仔细人家用棍子打了出来。”陶太太道:“你不要胡说,人家何小姐家里, 是很文明的;况且你也不是没有到过人家家里去拜访小姐的呀。”家树道: “哪有这事。”可是也就只能说出这四个字来分辩,不能更说别的了。伯和 也对家树说:“应该去回拜人家一趟。何小姐家里是很文明的,她有的是男 朋友去拜访,决不会尝闭门羹的。”家树被他两人说得软化了,就笑着答应 去看何小姐一次。
过了一天,天气很好,本想这天上午去访何小姐的,偏是这一天早上, 却来了一封意外的信。信封上的字,写的非常不整齐。下款只署着内详,拆 开来一看,信上写道:——
家树仁弟大人台鉴:
一别芝颜,倏又旬日。敬惟文明进步,公事顺随,为畴为颂。卑人命途不佳,前者患
恙,蒙得抬爱,赖已逢凶化吉,现已步履如亘,本当到寓叩谢,又多不便,奈何奈何。敬
于月之十日正午,在舍下恭候台光,小酌爽叙,勿却是幸。套言不叙。台安
关寿峰顿首
这一封信,连别字带欠通,共不过百十个字,却写了三张八行,看那口 气,还是在尺牍大全上抄了许多下来的。像他那种人,生平也不曾拿几回笔 杆,硬凑付了这样一封信出来,看他是有多么诚意。就念着这一点,也不能 不去赴约。因此又把去拜访何小姐的原约打消,直向后门关寿峰家来。一进 院子,就见屋子里放了白炉子,煤球正笼着很旺的火,屋檐下放了一张小桌 子,上面满放着荤素菜肴。秀姑系了一条围裙,站在桌子边,光了两只溜圆 雪白的胳膊,正在切菜。她看见家树进来,笑道:“爸爸!樊先生来了。” 说着话,菜刀也来不及放下,抢一步,给家树打了帘子。寿峰听说,也由屋 子里迎将出来,笑道:“我怕你有事,或者来不了,我们姑娘说是只要有信 去,你是一定来。真算她猜着了。”说时,便伸手拉着家树的手,笑道:“我 想在馆子里吃着不恭敬,所以我就买了一点东西,让小女自己作一点家常风 味尝尝,你就别谈口味,让我们表表这一点心吧。”家树道:“究竟还是关 大叔过于客气,实在高兴的时候愿意喝两盅,随便哪一天来遇着就喝;何必 还要费上许多事。”寿峰笑道:“人有三分口福,似乎都是命里注定的。不 瞒你说,这一场大病,是害得我当尽卖光,我哪里还有钱买大鱼大肉去。可 巧前天由南方来了一个徒弟,他现在在大学里,当了一名拳术教师,混得比 我强,看见我穷,就扔下一点零钱给我用,将来或者我也要找他去。”说着 话,秀姑已经进来,抢着拿了一条小褥子,铺在木椅上,让家树坐下。接上 就提开水壶进来,沏上一壶茶,茶壶里临时并没有搁下茶叶,想是早已预备 好了的了。沏完了茶,她又拿了两支卫生香进来,燃好了,插在桌上的旧铜 炉里,一回头,看见茶杯子还空着,却走过来给他斟上一杯茶,笑道:“这 是我在胡同口上要来的自来水,你喝一点。”她只说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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