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杜邦的祈祷》第2章


“咦?”我惊呼一声。“你说它是孤岛?”
“很怪的岛吧?但这里真的是孤岛,与外界隔绝。”
“这太奇怪了。”
“所以我才说它怪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这里只是普通的岛啊,又不是一个采取锁国政策的国家,但它居然不与外界交流,这太奇怪了,现在这个时代,就连非洲丛林也会与外界往来。”
“这里不是非洲丛林。”他一睑认真,不像在开玩笑。这下子事情严重了。
我们继续向前走。我无法接受日比野说的,这里有柏油路,也有公寓和床铺,甚至可以听见远方的汽牵引擎声。假如这是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岛,那它是如何发展到这种地步的呢?难不成这座岛独自开发土木技术、建筑房屋、开采石油吗?
“这一百五十年来……”日比野仿佛看穿我心中的疑惑,他说:“这座岛在这一百五十年来,完全不与外界交流,以前曾经往来过,所以不可能完全像原始时代那样落后。”
“可是,如果日比野先生说得没错……”
“叫我日比野就行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从岛外来到这里,岂不是一件天大的新闻?”这个疑问虽然有一半是开玩笑,但另一半则是出自真心。
“你是从岛的对岸过来的。这一百五十年来,我们和外界不曾有过交流,你的出现肯定会引起一阵大骚动。”
“可是你看,并没有引起大骚动啊。”
“那是因为大家遗不知道。知情的人只有轰大叔跟我,还有极少数人。要是大家都知道的话,一定会引起大骚动。”
“我在等你跟我说:‘骗你的啦。’”
“曾根川—开始也不相信。”
“曾根川?”
日比野说到这里,停下了脚步,一脸遗憾地眉毛下垂:“曾根川大概在二个星期前来到这座岛、就我所知,这一百五十年来,岛外来的人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就是我?”
“另一个是三个星期以前来的曾根川。”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可以确定的是,我完全没有那种像是好不容易抵达南极点,却让其他男人抢先竖旗,被捷足先登的沮丧感。我所面临的不是名誉、地位、一个世纪半或对待等问题,而是更单纯且重大的问题,也就是真实感和常识。
“他是个讨厌的男人。”日比野接著说:“从未知世界过来的第—名造访者,竟然是个不起眼的中年老头。”
“他现在在哪?”
“山丘的另—头吧,”他伸出食指,指著一个曲线浑圆,甚至带点温馨气氛的小山丘。或许是冬天的缘故,草木并不茂盛。
“他怎么来的?”
“那家伙也是轰大叔带来的,除了椅子,公车,甚至语言,只有那个熊老头会从外面带东西回来,最后连人也带了过来。”
语言?我反问。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他讲话的抑扬顿挫听起来有点奇怪。“那个叫曾根川的人,也是偷渡上岸的吗?”
他一副要吐口水的表情。“全岛的人都知道那队伙是从外地来的,因为他是轰大叔公然带来的,结果引起一场大骚动,闹得沸沸扬扬。人群聚集,大家都是爱凑热闹的无聊份子。那也难怪啦,你说是吧?毕竟他是一个世纪半以来第一个出现的造访者。”
“我问你,”我改变话题。“等一下你要带我去哪里参观?”
“敌散步,顺便去见轰大叔吧。他虽然话不多,长得像头熊,却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说得没错。要不是那个叫轰的男人,我现在说不定早就被公报私仇的城山揍得半死。不,如果只是被他痛殴还算好呢,
“然后再去见见优午。”日比野说。
“优午?”
“他早就知道你会来这座岛了,去见见他吧。”
“像预言者那样吗?”我调侃道。
“他才不是预言,而是知道。”我从日比野的这句话中,感觉到新兴宗教信徒的狂热。

死去的祖母曾经说过,只有宗教不可随意碰触。
她喜爱敦义深远的宗教。没有特定宗教信仰、讨厌与人往来的她,非常喜欢将人以外的事物定位在人之上的手法。不过,突然出现的宗敉团体及追求实际且实事求是的信徒却让她不知所措,所以她才会规劝我,宗教不可随意碰触。

我们遇上了T字岔路,向左转走进田埂。车前草在田埂正中央生成一落落,简直像是划分车道的分离岛。在遥远的彼方,可见—座小山,比刚才看到的山丘还高出许多。
我指着那座山问日比野叫什么名字,却被他不屑地回了一句:“谁会给山取名字!?”
他直盯著眼前,像是发现什么似地看了一眼手表,我也眼著瞧了一眼,看到SEIKO几个小字,低呼一声。他是怎么从封锁了一百多年的岛上得到SEIKO手表呢?
“前面来了一个男人吧?”日比野说。
一名中年男子迎面走来,身上穿著咖啡色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一件灰色夹克;体型不算瘦,但也没有松垮垮的赘肉;眉宇间有几条深深的皱纹,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他是个古怪的画家。”
说他是一名画家,我能够接受,他的容貌与其说是衰老,反倒令人觉得深沉,那正是与自我灵魂对峙的艺术家应有的表情。
“这个画家姓园山。正确地说,应该是前画家。他是个怪人,与其说是怪人,应该说他这里有问题。”日比野轻轻敲了敲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高兴。
日比野与园山错身而过时,对他说:“有靳作品吗?”语调显得毫不客气,丝毫没有对年长者的敬意。
“嗯。”园山的声音很沉,没有高低起伏。
我突然觉得很奇怪,前画家还在作画吗?在我还来不及搞清楚时,园山对我说:“常见到你呀!”
我……,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的困惑在脸上表露无遗,那种感觉就像走进一家陌生的餐厅,店员高喊“屡蒙关照”。
“他是我的朋友,姓伊藤,昨天刚到镇上来,”
“我们有在哪里儿过面吗?”我问道。
“见过。”园山嗓音低沉地说道。
“我们等会儿要去见轰大叔,你见到他了吗?”日比野进一步问道。
“见了。”我发现园山说话惜字如金。
“那就好,改天儿、”日比野耸耸肩?对话到此结束。
我心想,既然我们在找一个名叫轰的男人,至少该确定他在哪里,但是日比野没再多问,这真是奇妙的对话。
园山就这样朝前方走去。
“对了对了,”日比野对著他的背影说:“园山先生,尊夫人好吗?”
画家听到他这么一问,便停下脚步,缓缓地回头,然后像是要瞧个仔细似地盯著我们。
“嗯,她很好。”那深沉的声音彷佛发白海底,吓了我一跳,话一说完,圆山便向右转,渐行渐远。
“我问你,”我对日比野说:“他真的和我见过面吗?”
“我不是说过他脑袋有问题吗?那个前画家讲的话都是不对的。”
“不对的?”
“他只会说反话。如果答案是YES,他就会回答NO。”
刚才他对我说:“常见到你呀。”
“因为他第一次见到你啊。他刚才不是也说见过轰大叔了吗,那就是说他没见到轰大叔,只要把他说的话全部反向解读就行了,如果他问答‘见过了’,那就是‘根本没见过’的意思。”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听说是生病,人的心和脑都会生病。”
“那你刚才说他是‘前画家’又是怎么同事?”
“他已经不画了。”
“可是,说不定他以后还会画。”毕竟,画家唯有死亡才能引退。
“园山他太太在五年前遭人杀害,在那之后,他就变得怪怪的。”日比野像是在报告插秧状况似地诉说园山的事。
“他画哪种画?”
“莫名其妙的画。那算是抽象画吗?树看起来不像树、马不像马。那样对吗?”
“像毕卡索那样吗?”
“那是谁?岛外也有人卖园山的画喔。”
我的心中闪过一个疑问。日比野刚才不是说,这座岛与外界隔绝了一百五十年吗?假如岛外有人卖园山的画,那么这座岛岂不是和外界有往来吗?我盯著他的脸直瞧,但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那个园山以前比现在多话,不像现在这么冷淡,哦不,他是真的很冷淡,不过不会那么沉默寡言,”
“他太太遭人杀害?”我反应不过来。对于只会正电脑萤幕前面写程式语言的我而言,恬静的田园风光就是和平乐园的象征,完全无法想像会有杀人事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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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圆山盯著河流。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白浪缓缓晃动,河川表面仿佛掀起了一层皮。
他想起轰说的话。“岛外可不得了。都市里呀,什么都买得到。”轰忍著笑意说道,轰说,那里的大厦栉比鳞次,如山一般高:到处挤满了打扮得光鲜亮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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