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第7章


等到三伏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书院的学服才正式换成了单衣,都是轻薄上好的丝绸,统一的月白色,袖口依旧漂亮地绣上“天熹”两个字。
天熹书院毕竟建在山上,初夏时节还好,到了这会儿,蚊虫越发多了起来。
这天夜里,赵珩被蚊虫咬得奇痒难耐,小王爷生来娇贵,随便往身上挠两下就拉出不少红印子。正对那嗡嗡的文字恨得牙痒,突然想起来时陆二送的冰台膏,立马翻出来往身上抹。
才觉得舒爽一些,身上又沁出了粘腻的热汗。书院不比王府,没有冰镇的凉水,没有打扇子的下人,赵珩烦躁得摇着扇子,差点把扇骨都摇散了,还觉得热。
眼看实在睡不着,赵珩便想端着脸盆去院里打一盆凉井水擦擦身,不料刚跨出房门,就远远看到井边已经站着个人了,磨磨蹭蹭又不像是在打水。
赵珩往旁边一看,只有谢流芳房里的灯亮着。
赵珩走到井边,发现那人果然是谢流芳。等到看清楚谢流芳的动作,赵珩不自觉地定在了原地。
漆黑的院子里,仅一轮皎皎明月当空,因为院里四周都是粗壮的竹枝,看上去月光就像正好投在水井周围一样。
想是也被热得睡不着,谢流芳敞开着月白的学服,墨黑的头发散到肩下三尺,从面前的水盆里捞出手巾拧干,扬起脖子擦拭胸前和颈部。
赵珩只是站在他身后看了个背影,竟也不自觉地咽了口水,甚至想,倘若谢流芳身上的学服再敞开一些,褪到肩下更好。就连大滴的汗珠不断自额角滑落也顾不得了。
原来司瑾怀疑他不是没道理的,连赵珩也觉得,现下自己就像个偷窥美人沐浴的无耻之徒。
暗自鄙薄一番,赵珩还是决定走过去打水,心想只要不盯着谢流芳看就好了,打完水就走,应当不会起什么歪念。
“咳。”赵珩故意发出声响,让谢流芳注意到有人。
果然,谢流芳听到声音,立刻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然后回过头看着他。
“宋繁?”赵珩站在暗处,谢流芳只将将看了个轮廓。
赵珩一脚跨出竹丛,面貌暴露在月华之下,豁然笑道:“这么巧,你也打水?”
谢流芳点了点头,举起绑了绳索的水桶递给他。
赵珩放下铜盆,伸手去接,黑暗里一手触摸到水桶底部的湿润,一手触摸到一片柔软细腻,反应过来那是谢流芳的手,赵珩下意识地松开,不料谢流芳也正好撒手,水桶“咚”地落地,沾上了一大块沙泥。
“没砸到你脚吧?太黑了,实在看不清。”
谢流芳“嗯”了一声,道:“水桶拿去洗洗吧,脏了。”
赵珩连忙拿起水桶奔向池边,廊回处还小心地回头朝井口看一眼,发现谢流芳好像一直站那没有走。
赵珩蹲在池边,将木桶浸入,来回甩动着清洗,忽然发觉身后有异响,刚想回头,就感到一阵剧痛,像是木棍用力敲在肩上。
眼前一阵晕眩,赵珩顺手将木桶砸向身后,果然听到一声闷哼。本想趁机跑回寝院,但假山后面突然钻出的几道黑影还是迅速拦住了他的去路。
赵珩抬手揉着肩上被敲打的地方,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影,心想要糟。
果不其然,周围的人影忽然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下一瞬间,整整一桶浓墨汁自头顶倾泻而下,浇了赵珩一身。
“哼。”冷冷地嗤笑,但明显饱含恨意。赵珩下意识地想到一个人,是鲁明贵。
于是便试探道:“鲁明贵?原来你也会抹黑偷袭这一套。”
鲁明贵想不通赵珩是怎么认出他的,立刻道:“你知道是我?”
赵珩没想到真是那蠢货,冷笑道:“你说呢。”
“宋繁,算我低估你了,你说说,你到底什么背景,居然连我老子都不敢找你的麻烦?翁山长随便跟他讲了几句,他就险些撕了我的皮,一顿辫子抽了我一天一夜。”说着,抬手掐住赵珩的下巴:“如果被我老爹知道我请你喝了一桶墨汁,会不会一刀砍了我?”
“会,所以你不如先一刀砍死我?”
鲁明贵遗憾地摇摇头,对旁边一个人说:“把球杖拿来。”
原来刚才打在肩膀上的是打马球时使用的偃月球杖,上面绑着一块生铁,难怪打在身上这么疼。
鲁明贵拿着球杖,举到赵珩头上挥了一挥,语气越发阴狠道:“小子,别怪本公子心狠,只怨你命中福浅,遇到了我。”
球杖迎面而来的一刻,赵珩似乎已经听到赵不问劈空而来的掌风,其实他没有料到鲁明贵真会要他的命。但姓鲁的既然有了这份心,赵不问便不会留他。
黑暗里,突如起来的凌风一掌,正打在鲁明贵胸口,赵珩甚至能闻到破口而出的血腥味。
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无法阻止赵不问寒剑出鞘,因为鲁明贵的罪名,已经变为刺杀皇族,还是蓄谋。按照律例,可以谋反论,就地正法。
“宋繁!”突然出现的呼喊,让原本正要动手的赵不问怔了一下。
“退下。”
赵不问领命隐去的同时,谢流芳已提着灯笼仓皇奔近。他惊讶地看着满身墨水的赵珩和不断咳血的鲁明贵,一张俊美的脸,僵硬而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_﹃为毛两篇新文都木有人看……
出了什么问题什么问题什么问题…… 
chapter 7
“鲁明贵?”谢流芳将灯笼提近一些,清楚看到周围几人的面孔,“这怎么回事?你们想做什么?”
鲁明贵还在咳血,脸色已经泛出青紫色,可见赵不问那一掌下手极重,周围同伙都被眼前的状况吓到,他们也不明白刚才的黑暗中发生了什么,怎么瞬间鲁明贵就被重伤。
他们多半以为是赵珩出手所致,心里开始忌惮赵珩的深藏不露,又有谢流芳在场,便不敢再纠缠,几个人仓皇地扶起鲁明贵,跌跌撞撞地往医舍去了。
谢流芳显然也被地上成滩的鲜血骇住,看这情形,应该是鲁明贵偷袭在先,并且双方经过一场狠斗才是,但他仔细看了一遍赵珩,见他除了浑身墨水以外,不像是负了伤。
赵珩抹了一把脸上的墨汁,见谢流芳煞白的脸色,安抚道:“我没事。”
说出这句话,赵珩自己都觉得有点自作多情,谢流芳这模样未必是担心他,保不准是被鲁明贵吐血的架势给吓到了。
但谢流芳竟然点了点头:“那就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二人随着灯笼的指引再次回到寝院,赵珩才苦恼起来,浑身上下全都被浇了墨汁,整个人倒成了一块大砚台。身上倒还好,洗洗便罢了,可这学服浸了墨可就不能继续穿了。
更何况天熹书院学规严谨,对学服的整洁极为看重,圣贤仪表不容玷污。
“这学服……”赵珩拧了拧袖口,几乎能挤出一杯墨汁。
谢流芳朝他身上看了一眼,仿佛能明白他心中所想:“明天散课后送到洗房就是了。”
赵珩依旧拧着眉。由于书院里的学生必须穿学服,所以从王府里带出来的行头全都留在了司家,哪怕明天把衣服送去洗房,可也没有衣服穿。
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让赵不问连夜下山一趟,谢流芳又开口道:“我那还有一身去年的旧学服,如何合身,你先穿着。”
“那太好了!”赵珩不自觉地高兴起来,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谢流芳会帮自己这么多的。
谢流芳不看他,径自往自己屋里走:“还不知道合不合身。”
赵珩是第一次踏入谢流芳的房间,实际与在窗外看到的无异。房里摆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其中以茶花居多。深夜里,整个房间混杂着各种清淡的香味,但香味之间又不抵触,汇成一股优雅的甜香。
谢流芳让赵珩把沾了墨汁的衣服脱掉,又端过房里的水盆让他擦洗。
赵珩使劲搓洗脸部,但墨汁一沾水,更是迅速化开,尤其是头发上的墨液,混着发丝都凝干成了块。
谢流芳见了,又默不作声地从屏风后面拖出浴桶,再到院里去打了几桶水。
“就着洗一下。”
赵珩擦了擦眼前的墨水,看到面前的浴桶,不免奇道:“怎么你房里还有浴桶?”
谢流芳拿出干净的月白色学服放在一边,又去椅子底下抱起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淡淡道:“浴堂三四天才开一回,耐不住。”
赵珩了然,以谢流芳的姿容,一定比自己还爱干净。便褪了衣裳便抬脚跨进浴桶。
冰凉的井水刚触到脚底,赵珩立马“嘶”地呼了一声,哪怕是三伏天暑期最重的时候,一下子落在深井水里,也得打个激灵。
谢流芳就坐在侧旁不远处,抬头正看到赵珩□地站在桶里,下意识地避开视线。漂亮的侧脸有大半都藏在披散的长发里,这会儿轻微泛起一些粉红色,依旧显得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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