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计年》第23章


抱憾一生。
是啊,她早离开桃花开得妖艳的地方,只是她还没有习惯过来。
「你说得对……不过就是个梦。」
她兀自呢喃,倦意袭上。她便那样坐在里头发楞,愈发觉得那人似乎越来越遥不可及,成了心底一点朱红,一望就觉得茫然,却又舍不得抹去,只能任由朱砂似的红在心头日渐扩大。
原本嚐著鲜甜的果子此刻竟味如嚼蜡,她百无聊赖的吃完,就窝在一旁听起马蹄子的节奏。之後沉春渴了,反手啪啪的拍打马车喊著要她递水过来。她百般不愿的起身摸出水囊交给他,而这时他们也像快到达目的地了,马儿慢了下来,不远处能看见一处村落。
「你先在这待著。」沉春吩咐,随後翻身下马走向村子。
村里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见到沉春,睁大了眼,朝村里喳呼,一些人听到动静纷纷聚集过来,脸上并非戒备,而是久逢故人的欣喜。看样子沉春和这村子的人有交情,但为什麽要带她过来,难不成……难不成锦囊的主人就在这吗?
她屏气凝神听沉春和他们说些什麽。
「沉春!你怎会突然来这,咱们都好几年不见了呦。瞧瞧你,没什麽变嘛,一样俊俏。告诉老伍什麽时候要娶媳妇儿啊?」最先看见沉春的壮汉豪爽的往沉春背後一拍,劲道之大引得沉春闷哼出声。
「没什麽,在那里无聊就顺道来拜访。刘三呢?怎麽没看见他,平时不是就他最多嘴最爱凑热闹?」
老伍摇摇头,「别说啦,他老毛病又犯,改不了,前几天给官兵押进城罗,这一时半刻铁定是出不了牢门。」
旁边一个满脸刀疤的瘦弱男子笑著附和,「这也不一定,刘三进出牢里好几百次,早和那里的牢头混熟,肉是没有,但酒肯定少不了。」
沉春背对著她,捉摸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声音辨得一二。
「……是嘛,刘三真死性不改,看他回来我怎麽好好整治。」沉春嗓音与平日无异,一干人等脸色却变了。
老伍连忙陪笑,「这个、这个……你也知道,他啊只不过偷了点银子,没碰女人,真的,没碰。」他乾笑几声,静了静,忽然吐口气,「从那天起後,咱们日子确确实实是起了变盪,那些离开的弟兄也不晓得近况如何,一点消息也没有。」
从良?她愣了愣。
沉春无所谓的耸肩,「谁知道呢,生死有命,不如想著他们日子也好过求个心安。我啊,倒是从那天起也染了恶习,不写信威胁那些油肠满肚的商人就浑身不对劲。」
「是吧!」围观的其中一人得意的喊,和身边同伴嘻嘻笑。
沉春也笑出声来,「我半个月前决定要出手,老早就埋伏,也成功劫到一辆马车,结果谁知道反而给自己讨来大麻烦,现在啊烦恼得不得了,根本就是出师未捷……幸亏如此,我打算洗手不干了,不然要是再遇到第二个第三个肯定够我愁的。」
她一听不免想笑,原来他和袁苍竟让沉春吃了鳖。既然他原本就不是贼,那麽他的身分又是什麽?关於沉春的谜团越滚越大,她也越按捺不住,频频摩娑著手。
老伍苦笑,「你就别逗,学我们干那差事做什麽?你的身手就该到京城一展抱负,而不是窝囊屈就在这穷乡僻壤。」
「想我早死吗?」沉春轻哼,显然不以为然,「京城那处好听点说是江湖荟萃,但其实就是一缸子混浊的浆糊,一群人为了争个天下第一搅和下去。一旦陷进那缸啊,就难抽身了。我倒情愿混混日子,也许养一圈子的鸡养老──」
「娶妻呢?」老伍问,「前几天蒋虎刚成亲呢,他娘子还有个妹妹,温柔贤淑,我可以要他替你们两个撮合撮合。」
沉春嗤笑,「那倒免了。对了,大娘呢,怎没看到她?」
脸上刀疤的男子闻言,立刻走到某间屋前喊「大娘,你快看是谁过来了」。等了会儿,一名鬓角斑白,神色忧郁的妇人走出来,见到沉春立即拨云见日,笑著轻喊,「聂大侠」。
而她乍见到那名妇人的模样後,激动不已,千头万绪欺上心头,氤氲凝在眼中。
「娘……?」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三十八
沉春语气收敛了些,不似方才狂妄放肆,「别叫我大侠,听著折寿。大娘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好得很。」娘的眼神充满慈爱,「你上次给我的那些药还没吃完呢,怎麽这次提早来?」
她早已泪流满面,哭得不住抽泣。
沉春想了想,「没事,只是想拜访,探探你们近况。对了,大娘,您之前提过您有个女儿是吧?」
娘听沉春话锋一转,先是不能适应的楞了下,而後点点头,「是啊,怎麽了?」
「……能问问她的名字吗?」
娘眼神里无疑显示出讶异,但她还是回答,「为水,杜为水。」念起宝贝女儿的名字时她脸上不自觉放柔了,「这名是她爹取的,就希望她长大後身段能够柔软,不要像他一样,硬得让人轻易便折断……」
她看著娘嘴边浅浅的笑意,蓦然想起那夜同沉春说过的话,原来自己也是娘手上舍不得放的宝。
老伍见杜大娘红了眼眶,忍不住低声凑在沉春耳边嘀咕了些什麽,似是怪罪,沉春只轻轻回答,「我作个确认。」之後提声向娘亲道,「大娘您等我一下,我带个人来给您瞧瞧。」
沉春向马车奔来,见她哭得眼红鼻肿先是一愣,之後蹙起眉,「见到失散已久的娘亲高兴得不像话,竟哭成这副德性。」
她垂下眼思索一番,而後抬眼狐疑的问,「你怎麽知道我是──」
沉春将食指抵在唇边,「嘘,小声点。我原先也只是孤注一掷,没想到真给我料中。但十几年了……十几年,你却还是这副模样?」
她讷讷说不得话,心虚不已,低头闪躲沉春审视的眼神,霎那之间,她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已然成了怪物,不随岁月流逝老去。如果娘看见她与那时的样貌如出一辙,一定会感到恐惧吧?思及此她感到浑身发冷,与娘重逢的欣喜瞬间消失无踪,只剩惶惑。
沉春却像个没事人,问她,「想去见见她吗?」
她抱膝而坐,垂眸嗫嚅,「……我不想吓著她。」
沉春静静盯著她看,眼里一时之间平静无波,如子夜无风的海面。
「这样远远看著就满足?」
她迟疑半晌,重重点头,「对。」
沉春不禁发出轻笑声,像是无奈,掏出放在腰边囊袋里的罐子,拉开塞子後倒些在手上,将掌心的浅褐色乳状液体均匀化开後,往她脸上抹。她肩膀瑟缩了下,却没躲开,有些紧张的闭上眼任他蹂躏。沉春的手相当温暖,带著点药香,她慢慢放松下来。
「给你擦点外敷的药盖住肤色,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太出来。」
沉春接著松开发带,一头墨黑长发顿时披泄而下,略长的几绺发丝垂在脸侧,遮掩住视线,男人突然变得像另一个人,她不自觉转开眼,不敢看他。他拨乱她的浏海,抓起她垂下的发,三两下替她扎好辫子用发带绑牢後,就示意她下车。
她原先不从,急得又要落泪。沉春仅是置之不理,将长发随意撩到一肩,就朝娘那里喊。
「来罗。」
她不得不从,一步一步走向娘。看见娘的时候,眼眶慢慢又红了。她局促不安,脚步带著犹豫,深怕娘看出一些端倪认出她来。
「这位小姑娘是……」娘转头问沉春。
她吸口气,声音装得开朗,「大娘您好!我……我之前在京城见过为水,她……她现在正在一户大户人家宅邸工作。她时常和我提起您……」像是说不下去了,她沉默一下,「我那时虽然和她素昧平生,却一见如故,聊得相当投机。她和我说,自己不小心迷路被坏人拐去京城卖,幸亏遇到好人家,日子过得也算惬意。只是她内心一直放心不下娘亲,说要等赚够钱,再将娘亲接过去,好好……好好奉养。」
她几乎要落泪,娘的表情仍是微笑,轻轻说,「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姑娘,能让我抱抱你吗?我好久没有抱过她了,就当作是了我一个心愿。」
她求之不得,什麽话也没说,点头如捣蒜,上前伸开手就往娘怀里送,紧搂住她。娘瘦了……她将脸紧紧抵在娘的肩头上,不愿意挣开眼,怕一睁眼泪水就会决堤。她好想就这样留下来不走了,回到过去母女相依为命却知足常乐的日子,每天起床就可以吃到娘亲手熬的白稀饭。
但她不行。
那天遇见了谁碰到什麽事,若非她亲身经历,就连她也不会信。
「为水……」
娘细声喃喃,她偷偷张开眼,发现娘也阖起眸子,眼角沁出泪水。这麽近看,娘的脸上多出好几道纹路,头发也白了不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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