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计年》第24章


但她不行。
那天遇见了谁碰到什麽事,若非她亲身经历,就连她也不会信。
「为水……」
娘细声喃喃,她偷偷张开眼,发现娘也阖起眸子,眼角沁出泪水。这麽近看,娘的脸上多出好几道纹路,头发也白了不少,见到娘如此沧桑的模样,她险些把持不住就要放声大哭,只好先一步放开手,娘如梦初醒,眨眨眼,带著歉意退开身子说「失态了」。
之後沉春和其他人寒暄一会儿,老伍一夥人说要留他们下来吃顿饭,沉春看了她一眼,感谢再三最後还是推辞好意。临走前她依依不舍回头望了娘几眼,她的眼神依旧温柔慈蔼。
上马车前,她听见娘喊,「等等!」
她看娘亲小跑步过来,往怀里搜著什麽,随後拉过她的手一塞。她张开手看,发现是娘曾经买来给她戴,却又让她随手搁在一旁的木簪。
「这你收著,就当是见面礼。」娘笑著说,「下次戴它来见我吧。」
她强颜欢笑,道过谢後踌躇了下,最後伸手再给娘一个拥抱,但很快便放手,一头钻进马车里。
她听沉春向大夥儿告别,马车缓缓晃动。她紧紧握住簪子,撩开帘子一看,娘正对她挥手。她一直看著,看得娘的身影缩得像是米粒,才死了心坐回去。然後她又耐不住担忧,探头问,「你觉得我那样说……会不会转得太硬啦?」
「什麽?」
「说我在京城的事。」
沉春长发在腰间晃荡,没回头,淡淡「喔」了声,「我的话才不信你那番鬼扯,但杜大娘……她信。」
她一阵拘谨,「你说这话什麽意思?」
「听见自己亲生女儿的下落,却没有心急如焚追问下去,如果是你,你会这麽乾脆就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说词吗?」沉春理所当然的回答。
的确,娘在听完话以後什麽也没说。
她望著向後逝去的风景,百思不解,「那为什麽她会相信呢……」
「那还不是因为爱你才愿意上当。」
沉春说出这句话时,隐约是看见他侧过脸笑了,眼底却是冷冰冰一片,似是不生寸草的荒原。不晓得为什麽,她想起昨夜梦里的男人。
尴尬之馀,她试图岔开话题,「那麽,你怎会知道我是她女儿呢?」
沉春勒住马停在路旁,回眸笑了笑。
「我曾经受杜大娘救命之恩,之後得知她给那班山贼掳去,就歼了那贼窝……其实我也只不过耍了点小手段,他们到现在还以为是我救了他们呢。一些人後来从良,不再干抢人的勾当,像老伍和刘三;但其馀不甘心放手的,离开以後就下落不明……」
她一想到那点手段,再想到沉春阴狠的语气和不时冰冷的眼神,不难猜到他大概整得那些虬髯大汉求死不得。下落不明的那些人,说不定就让沉春给--
她不愿意再想下去。
沉春耸耸肩,继续说道,「我问杜大娘要不要回去,她看老伍他们有心向善,也就愿意待在那里照顾那群家伙,和他们的眷属融洽相处。」
「难怪娘会叫你聂大侠呢……啊。」
一些破碎的线索组合在一起,答案水落石出。
沉春见了她恍然大悟的模样,面露憾色,「是啊,那锦囊是我的。」听完以後,她一口气只得硬生生梗在喉头。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三十九
马蹄踏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沉春默默数著,心想刚才到现在为水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沉春伸手摸摸马儿粗硬的鬃毛,嘟嚷,「怎麽女人家都这样啊,性子说变就变……」马儿没有理他,迳自喀哒喀哒踏著步伐。
他承认那锦囊是自己多年前遗落在大娘家的之後,为水突然不说话,平静看著他。他很久没有被人这样专注的凝视,一时间被逼得也只能直直望著为水,不愿退步。
没想到是她先投降。
「你不是要说话吗?怎麽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下来……」她红著一张脸,看似苦恼。
沉春见她脸色酡红,如梦初醒,狼狈的回嘴,「究竟是谁先眼眨也不眨的瞪著人啊,做贼的喊捉贼!」
为水秀气的眉头扭得死紧,埋怨的瞅他一眼,最後放弃似的叹口气回到车里,然後不管他说什麽话一句也不肯回。
沉春软硬兼施,後来脑袋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简直就像个无赖调戏良家妇女,不免觉得失态,恨恨的在心里骂著为水,说些不堪入耳的狠话,像是要消却胸口不断涌上的烦躁。
他一个人也这麽多年了,难免得意忘形。
沉春眸子低垂,意兴阑珊。想起一切万籁俱寂的那一刻,他以为终於可以好好睡一觉,不再夜半梦魇,慌乱醒来後发现只是虚惊一场。谁知道他的命运不如他想像顺遂,没俐落画下句点,反而又给人续了段落。但他实在想不到该按那人的意,续些什麽别出心裁的剧情。
「喂,还在生气吗?」他不死心的问。
里头没传来回音,沉春叹息,有力气生气和他作对,想必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照当时的说法,也是时候该和为水他们告别。他想起他们说要去京城,但去那做什麽倒没问,现在似乎也没必要多嘴。
不知何时夕阳竟要西下,未溶净的雪沾染上馀晖,红得令他心头一怵。
等到家後栖玉过来开门,沉春见她喜不自胜,猜测大概和袁苍有了什麽进展。
结果不是。
「沉春、沉春,说了你一定不敢置信。」
他将马拉到一旁,抚顺它的毛,一边回答,「说啊,卖关子呢。」
要是平日的栖玉肯定会吹毛求疵,要他态度好一点,逮到时机後就会开始训话。不过这次没有,她兴奋到没有留意沉春忧闷的心情,「猜猜是谁来拜访我们,说了他名字你可不要吓一跳啊。」
为水从车里下来,向他道谢,看见栖玉这样反常也留步等下文。
「是孙悟空!」
「……啊?」
栖玉激动的泛泪,「就是那个孙悟空啊!」
沉春眯起眼,挑起的眉头挂满狐疑,不屑的盯著栖玉看,心想莫非日子过得太苦闷,把这小家伙给闷出病来了。一旁的为水闻言,惊讶的拔腿就往屋里冲,沉春原本要向她要回发带的手在空中滞了滞,只得讪讪放下。
「唉,就知你不信!」栖玉扁起嘴,「更离奇的你不是都碰过了。」
沉春进屋坐下喝茶,乾笑几声,「是啊,我还碰到有人凭空消失十几年,再出现後却一点也没改变的。」看见栖玉困惑的表情,他补了句,「喔,对,还有你。」
栖玉没好气的笑,「顺便算上你自己。」
「也不想想当初谁救了你。」
「你才要想想你当初救了我,也只是因为我会比你活得久才动手!」栖玉哼了一声。
沉春笑了笑,「我只是想哪天要是死了,可舍不得让这房子就这麽空著。」
他想也该尽尽地主之谊,所以嘴上敷衍的问了那个孙悟空在哪,却没把他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个迷了路的戏子进来要茶喝。他来到後院,一眼看见袁苍侧对著他,言语流露出恭敬,虽说平时对沉春说话温文有礼,表情总是会有意无意写著对他的厌恶。
为水则是和袁苍站一块,笑著问候被门挡住的人。他看她嘴边泛开的笑如此真切,心想怎麽就没看过她朝自己那样笑过,心情恶劣了下,索性不现身,又回到原位闷闷喝茶。
想他怎麽突然就窝囊起来,霎时不是滋味。一个人平平淡淡习惯,栖玉就别说了,连人都称不上,成天只会半调子,好几次差点露了馅亏为水少根筋才搪塞过去。反正他终究是会老的,也盘算好就这麽过著悠然见南山的日子,閒著顶多再恐吓恐吓经过的富人当作是消遣。
他怎麽也没料到这日子就这麽让杜为水给变了调。
他想想这女人,外貌也不是说多惹人注目,一开始还误认成男的,但看久了就是顺眼,顺眼在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看著讨喜。个性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天真耿直,就是太爱胡思乱想,温吞脾气。这样的组合说也奇怪,一开始觉得不错,後来感到不可思议,现在却慢慢令他浮躁起来。
後来茶喝得太多想小解,一个人孤零零走到外头茅房去,而其他人都在外头和孙悟空谈天。
她从没想过孙行者会找到这里来,久别重逢的喜悦让她见著和袁苍一般昂藏的男子便急著问候。
「大圣好久不见,你怎麽知道我和袁苍在这?」
孙悟空依旧赤发金眸,笑起来像夏日炙阳,活力四射。
「十三屁股上有几根毛俺不看都能数得一清二楚,你们的行踪只是小菜一碟。」
袁苍脸色一暗,看了眼忍笑的栖玉,幽幽开口,「大圣爷……」
孙悟空得意的咧嘴而笑,「其实是俺之前送十三的那只红雀飞来告状,要俺好好给欺负你们的人一点颜色瞧瞧。俺就趁工作空档过来看看,但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坏那只没种的畜牲,所以这次不是要来寻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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