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僵尸哥哥》第13章


他不知这枚鲜嫩柳叶,吹皱吹软了少年齐云的一池心湖……
……
齐云陪母亲住的第三日上,母亲宋岚便病了。
由小病到大病到重病,终于一病不起。
初秋时候,她已昼夜咳嗽,痰中带血。
老夫人便说什么也不允齐云再同母亲住。
齐云不肯搬走,扒住母亲房间的门框不放。
老爷子听说了,毫不客气,抄起根鞭子就赶了来。
鞭子落在齐云手背上,一道血红骤起。齐云仍不肯放。
这样热闹,引得人都来看。
齐云疼得浑身直打哆嗦,却垂着头一声不吭。
他垂着头,脸掩在朦胧阴影中。人们看不清他的神情,也看不清他的心思。
母亲羸弱躺在身后,他得学会少年老成。
一鞭下去,齐云不出声,齐容却扛不住了。
下一鞭到来时,齐容站在了齐云身前。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
就如同没有人看清他的心。
没有命运驱使,没有外力鞭策,他就这么,站到了齐云身前。
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下这一鞭。
这一鞭挺疼。因为鞭稍好巧不巧抽到了他的脸。
这么疼,他却挺开心——原来这样疼!幸好没落在云儿身上。
牺牲,大概是人类身上最不可琢磨的东西之一。
至少惠蓉就琢磨不透。
惠蓉在给儿子上药时眼圈都红了。
别误会,她不是感动的——虽然她真没想到自己生出个这么仗义的儿子。
她是心疼的。不是只有宋岚才懂心疼儿子。
但齐容竟面带微笑。
这是神秘的微笑。
这是惠蓉无法理解的微笑。
无法理解,更无法认同。所以她一掌拍在齐容后脑:“你傻了?!”
齐容自然没有傻。
他匆匆推开母亲,卷起桌上伤药往门外跑去。
一直跑到齐云院外,齐容才放慢了脚步。
放慢的是脚步,放不慢的是心跳。除了心跳,还有心思。纷纷乱乱理不出头绪的心思:
如何跟齐云说第一句话?
如何安慰他?
如何帮他上药包扎?
如何才不结巴不失态?
如何……
如何太多了,他已然头大。
然而很快他便不必头大了——他的头一空。
脚一空的感受想必谁都有过。头一空就不一定了。
头一空,那得是大大的吃惊、大大的呆怔。
齐容就呆怔了,为眼前的情景:
齐帧牢牢抓着齐云一只手,头低低垂下,唇深深吻上。
吻那只手。
似乎听见脚步,齐帧骤地拧过头来,一道红光闪过,齐容但觉亡魂皆冒! 
12
12、12、小微妙 。。。 
一个人哪里最忠诚于自己?
不是心,是眼睛。
因为眼见为实。因为眼睛不像心,七窍玲珑、专擅欺骗——不仅骗人,也自欺。
但齐容此刻,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他以为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眼花了,才看到齐帧双瞳血红。
不怪他不信自己,等他定睛细看时,齐帧早已恢复了正常。
早已直起身来,放开齐云的手。
齐云手背上还是那道鞭痕,一点儿没变深,也一点儿没变浅。
从始至终,齐云都没发觉什么异常——在他看来,哥哥不过是查看他的伤口罢了。
齐帧背过身去,喉咙滚动,口干舌燥。
齐容咽下心头疑惑,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上前来,把伤药打开,要帮齐云处理伤口。
齐云乖巧地伸出手。
同时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齐容脸颊:“哥哥,疼不疼?”
齐容拿药瓶的手一抖,心头那慌慌的感觉不由分说又蹿上来,使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不疼……”
不疼自然是假的。
但有些时候,假也可以真。齐容心里,是真不疼。真甜。
齐帧不觉得甜。
齐帧觉得很怪。他看齐容格外碍眼,十分想把齐容拎起来丢出屋外。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谢齐容在此。若不然,他再一个把持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后果会不堪设想,齐帧愤怒了。
愤怒祖父平白将齐云打伤,让自己无端受这鲜血引诱之苦。
又愤怒齐云倔强、不知躲闪。他从前怯懦爱哭的样子去了哪儿?
还愤怒自己当时不在,未能力挽狂澜……
愤怒来愤怒去,齐帧也不知自己在愤怒什么了。
他愤怒着的时候,齐容已经笨手笨脚给齐云包扎好伤口。
齐云抬起头来一笑:“哥哥,谢谢你。”
笑容并无往常灿烂开怀,但齐容没有发现。齐容放开齐云的手,有些心虚地站起身来:“云儿,明天,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
“不必了。”——冷冷站在一旁的齐帧突然插嘴。
“药留在这,你不必来。”
齐帧说的斩钉截铁。
不管什么话,一旦斩钉截铁地说出,便显得格外不容人拒绝。
齐容便不知该如何拒绝。
他下意识瞟向齐云。
齐云心不在焉,看起来并没有帮他拒绝的意思。
他只好灰心,只好丧气,只好留下药瓶自己孤单单地走了。
走之前不忘留下一句嘱托:“云儿,别碰水。”
齐云点点头。
依旧显得心不在焉。
齐容一走,房内便只剩下心不在焉的齐云,与心神不定的齐帧。
齐云心不在焉,是因为母亲宋岚这来势汹汹的一病,使他心中终日惶惑。
惶惑表现在外,就是心不在焉。
而齐帧的心神不定,似乎是因为空中属于齐云的淡淡血气漂浮。血气一向令他烦躁。
但又似乎……不只是如此。似乎齐云受伤,更让他心烦意乱……
人心最微妙,齐帧看不透自己。
一个看不透自己的人是失败的。好比闭着眼睛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往往生出不必要的差错。
比如此刻,齐帧就烦躁地一把拉过齐云,捞起他的手问:“疼不疼?”
他本意是想关心一下的,只是动作不由自主有些粗鲁。
齐云疼得一抽气。
齐帧触电般放了手。
作为僵尸,他的痛觉已迟钝很久,自己感受不到疼,便忘了齐云会疼。
齐帧愈加烦躁:“知道疼,还做傻事!”
什么是傻事?什么事不傻?
齐帧说了并不算。
傻与不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有些人貌似没有,那是因为他还没发现。
且,每个人的标准都不尽相同。你既不能将你的傻强加于人,也不能怨怪别人的傻。
怨怪也没用,别人心甘情愿,照傻无误。所谓你自怨之怪之,他自疯之傻之。
所以齐云既不辩驳,也不解释。
他与齐帧在“傻与不傻”上的标准不一样,辩驳也是没用。
他打算清者自清。
齐帧却不让他清者自清。齐帧逼迫他表态:“知不知错?下次还会不会这样?!”
生活就是这样,常有这样那样的事需要你表态。还有这样那样的人逼迫你表态。
表态使你感觉你像一个人质,被这操蛋的生活所劫持。
可你一边骂,还是一边表态。你在一步步的屈服中走到今天,你还将在一步步的屈服中走远。
齐云表态了,表的模棱两可——他点了点头。
同摇头一样,点头也是个暧昧的动作。比如你不知道齐云点头是因为知错了,还是打算下次继续这样做傻事。
齐帧一厢情愿地以为是前者。
遂满意了。
遂心生不忍。
遂将齐云抱上膝头安抚。
这动作来的突兀。但齐云并未反抗。
他们各自的身体都僵硬了一瞬,便很快恢复自然。齐云甚至将头自然而然靠在齐帧肩上,娴熟得好像他已靠过千万次。
有一瞬齐帧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他的父亲。
但是父亲这么崇高的词儿齐帧终究不敢玷污。尤其是当他执起齐云的手。
尤其是当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执起那只手又放下,神情纠结:“云儿,哥哥带你出去玩吧?”
他这提议来的突兀,看上去似乎是一时兴起。但齐帧知道不是。
他知道他只是不想让齐云再这么心不在焉下去。
他不习惯。
是的,他绝不承认自己是想让齐云开心,他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齐云背负忧伤,如此深沉。
齐云没有答应。他还打算再去照顾母亲。
但他不知道的是:答不答应,有时是由不得一个人自己做主的。
有时,会有势力大、拳头硬的人,很乐意替你做主。
齐帧便替齐云做了主。他不由分说拉着齐云走出了院门,准备带他去散心。
这世上散心的方式太多了:聊天散步、胡吃海喝、拉住朋友一通狂侃、空旷无人处大吼三声……这么多,你是哪一种?
不管你是哪一种,肯定和齐帧不同。
齐帧最爱的散心方式,是抓一只兔子,喝点血,放掉……再抓一只兔子,再喝点血,再放掉……
太特别了是不是?
这么特别,他无论如何不敢用在齐云身上。
所以他带齐云走出齐府,去逛庙街。
庙街是平安镇一条老街,整个镇子的商贩几乎全集中在此,那些好吃的、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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