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宁》第38章


他终于在这样一次突兀的事件里,还原了过去被他锁在记忆深处匣子里的,那份铺天盖地的惶恐和无能。
“没关系的,阿宁,说一说,说出来会舒服一点儿。”舒曼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能用力的抱紧他的身体,颤声安抚。
谢宁茫然的张了张嘴,才突然的,缓慢的说出几个字来,他的声音哽咽而难耐:“我,该恨萧佑的。”
“他们……他们是被萧佑咬死的。”
…………。
谢宁是一个天才孩子,这毋庸置疑,他早年跳级,仅有十六岁便考上大学,成为H大医学院那一届年纪最小的大学生。
谢宁从小跟着父母关注各种医学知识,在医学上的天赋亦无与伦比,大二的时候便被葛教授破格收为助手,参与一项变异细菌的课题研究。
肺炎链球菌变异菌株,这是经过培育新发现的一种细菌,是医学院大四学生参与的毕业研究课题。
萧依,她是生物化学系的大三学生,因为优秀的成绩,被加塞到这里面,做关于生物化学方面的研究。
他们的认识起源于此,因为这个课题而熟悉,互相欣赏,在一起。
那时候谢宁认识了萧佑。
萧依和萧佑的父母餐饮业起家,靠一家小饭馆做起来,开了一家小公司,成为暴发户的一员,当然谢宁并不在意,可是他在萧佑的身上,第一次见识到了华国古老又腐朽的重男轻女思想。
萧佑是全家的宝贝,包括萧依,从小被父母教育灌输的知识就是:弟弟还小,他是男孩,调皮,所以作为姐姐的萧依要照顾他,要让着他。
他是被宠坏的孩子。
所以,可以在父亲因为初中学业不优秀而停了零花之后理直气壮的找姐姐要钱,姐姐不给也可以任性妄为的打碎细菌培养皿,也可以在感染细菌之后无所顾忌的抓住为他换药医生的手咬下去。
在感染了细菌被隔离治疗之后,萧佑的情绪极度不稳,丝毫不肯配合治疗,在谢母一次换药的时候,扯掉了谢母的手套咬破了她的手腕。
谢母在第一时间要求隔离,却还是没有控制住情况,再次传染了两个人,其中一位就是为谢母处理伤口的谢父。
在感染者出现四例之后,能够有效控制细菌的联合抗生素和疫苗研究都陷入瓶颈,谢宁看着父母在隔离病房配合各种实验性用药,一天天的消瘦衰败,高烧昏迷,无能为力。
他只能拼命,再拼命一点儿,努力,再努力一点儿,他用尽所有的努力,最快的速度,他成功了,如果不是他的发现,变异菌的疫苗的研究恐怕遥遥无期。
然而……
谢母在疫苗真正出来的前一天病逝,其后分别为谢父和萧佑注射疫苗,谢父却引发了神经性过敏反应,同萧佑同样的病症,不同的病因,萧佑因为感染导致感染性多发性神经炎,中枢神经受损,双腿感觉神经和运动神经障碍。
谢父却是过敏性神经炎,然后并发症频发,电解质紊乱,肾功能衰竭,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谢宁勾唇笑了起来:“我父母是因为萧佑死的,这句话不是假的。”
他一边笑,一边又在抖,声音里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癫狂:“他们都是成熟的医生,无菌隔离的各种防范措施他们早已经驾轻就熟,如果萧佑没有咬那一口,没有咬那一口……”
他们根本不会死。
“我该恨萧佑的,该像宋瑾说的,直接弄死萧佑……”
舒曼抱紧了谢宁:“不是的,阿宁,不是的,他们是为了医学科学而奉献的,根本不是那样的……”
“我骗不了他们,骗不了任何人,只能骗我自己,骗我自己我父母是为了医学科学而死,他们死的极为有意义,为了他们的愿望,我也该做一个优秀更优秀的医生……。”
“我根本找不到继续下去的意义……如果,我更优秀一点儿,更快一点儿……。”
舒曼收紧了双手,在谢宁的耳边抬高了一点儿声音:“阿宁!”
谢宁忽然沉默,舒曼更加用力的抱紧他,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一点儿快,让她感觉自己快要缺氧了,谢宁身子还在细微的颤抖,舒曼抱着他也控制不住这种从心脏里一点点蔓延上来的颤抖,甚至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谢宁在抖,还是她自己控制不住的颤抖,或者他们都在颤抖着。
“你很优秀,你已经做到了最好,真正错的是萧佑,该为此付出代价的是他,不是你……”
“他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了,”谢宁轻渺的,甚至有点儿空茫的开口:“他的父母和萧依在参加我父母葬礼的路上出了车祸,那时候……他在酒吧。”
☆、抉择
“他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了,”谢宁轻渺的,甚至有点儿空茫的开口:“他的父母和萧依在参加我父母葬礼的路上出了车祸,那时候……。他在酒吧。”
谢宁甚至都已经感到模糊的,那种冰凉的,那种黏腻的,窒息的寒冷。他在父母的葬礼上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麻木的,近乎于空白听见了那端的匆忙女声:“谢宁先生吗?萧依和她的父母发生了重大车祸,她手机的第一联系人萧佑联系不到,请您……”
那兵荒马乱的一天,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萧依的谢宁握住她满是鲜血的手,在她送进手术室的前一秒,低声的吐出他走进市一院的第一个字:“好。”
然后就是来来往往的医生,匆匆喧哗的警察,轰隆的巨响,他唯一听清的那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的。
那边一个小警察,用一种惊诧和不解的语气:“酒吧?他不是双腿残疾吗,怎么会在酒吧?”
萧佑是在酒吧被找到的。
市一院,这个承载他童年,少年,青年,懵懂,恐惧,憧憬,憎恨,麻木,痛苦,悲伤,承诺的一切的一切。
原来,生与死的界限是这样的。
在时隔八年之后,在他跳级提前毕业,出国进修,研究生,博士生,主治医师,科室主任,再到现在回到市一院。
他已经可以平静又冷淡的面对这栋白色的不详的建筑,走进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面对曾经承载他所有仰慕和爱意的办公室,所有恐惧和憎恨的隔离病房,所有惊慌和麻木的手术室,都可以平淡的看透。
直到这一天,直到舒父满身是血的送到他的面前,舒曼平静到近乎于冷漠的脸,让他忽然就想起来那被刻意遗忘,被锁在记忆深处的,快要忘记的,恐惧。
原来,他是那样恐惧害怕父母的死亡,是那样恐惧看到满身是血的萧依。
………………
72小时看似短暂,实则难熬,舒父的情况时好时坏,谢宁后来又抢救了一次,总算渡过了危险期。
谢宁为其做了一个细致的检查,将他推出了ICU,换到了监护病房,因为病情严重,所以被送到了单人间,方便家人照顾。
舒父到底没有给他们惊喜,他没有清醒。
谢宁去老宅接回了小乖,第一次,小乖见了他没有扑上来,而是摇摇尾巴,躲开了。老爷子愕然,谢宁稍微一皱眉。
他低头抬手在鼻子下闻了闻,距离老爷子远了两步:“爷爷,我在这里洗个澡。”
老爷子满脑子问号,谢宁无奈的一笑:“我身上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太重了,小乖闻出来了,不敢过来了。”
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很不对,惊讶,心疼,乃至气愤,各种表情交错而过,他唤来阿姨,为谢宁准备干净的洗浴用品,谢宁好好的洗了个澡,小乖围在浴室门前打转,看见他出来,快速扑了过去,兴奋的对着他摇尾巴,扒拉着他的腰带,恨不得要把他浴袍扯开的样子。
谢宁弹了弹小乖的额头,把自己的浴袍拉紧了一点儿,调侃:“喂喂,咱俩不同物种,还是同性,扯了我的衣服也没用。”
老爷子看着谢宁调皮,无奈的摇摇头:“就你这样子,小乖恐怕直接把你当食物了。”
谢宁无奈,一本正经的反驳:“爷爷,就算拆台,也请赞颂一下我的美貌。”
老爷子不想他这么吊儿郎当的样子,抬着拐棍赶他去睡觉,谢宁笑着带着小乖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谢宁带着小乖去了医院,把小乖寄放在医院保安室里,自己则去了办公室。他到底是神经外科的主任,工作丝毫不轻松,病患和手术都有,还有实习生,必须要照顾,倒是忙碌不已。
舒曼不是第一次见到谢宁的工作状态,但是那几次都是紧急状态下,大多时候还是很少见这种常态工作的。
医院里的小实习生们都是各个医学院的优秀学生,一个个穿着白大褂,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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