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亦心正恼怒,狠狠甩开她,回眸再去看听君时,发现她叩首于地,久久未起。
“三少爷。”见他一直不发话,朱管家当然晓得他此刻心头烦乱,犹豫之下,仍凑到他跟前儿低低道,“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云姑娘是不是被冤枉的,咱们不好妄下定论,可事到如今也没法留她,您得往长远的想啊,就算错杀一百也万万不能放过一个……”
秋亦冷眼看他:“我行事要你来废话?”
“是是是……老仆多嘴。”朱管家谄笑着点头,思索了片刻,心知秋亦不愿撵她出门,方道,“不如这样,且先把人关在柴房之内,待老爷的事过去以后再做定夺?”
他沉吟少顷,略有些倦意地颔首:“也好。”回头却指着那丫头:“她就不必了,家规处置然后拿点银子走人罢。”
“是。”朱管家抬眼就对左右两个仆役使眼色,那二人忙架着那丫头往外走,一路只听哭喊声吵个不断不停,饶是如此却还口口声声念着受听君所害。
朱管家搓了搓手嗟叹着摇头,面向听君好言劝道:“委屈姑娘了,随我们去一趟吧。”
旁边一个仆从正要伸手扣她,朱管家皱着眉悄悄摆手,他忙会意,手势一转换作扶着听君起来。
屋外的寒气无处可去,吹得她身子瑟瑟发冷。秋亦背过身看着窗外,不曾回头。听君朝着他背影深深施了一礼,将走之时怎么也挪不动脚,她呆呆在原地,忽的出手,揪住了他衣摆。
秋亦微微一怔,略偏了偏头,却也没看她,只拿手平静地将她手指拂开。
他的指腹冰凉一片,不带一点热度,寒彻骨髓。
听君轻颤着将手收回,唇边涩然含笑,淡淡转了身,跟着前面的仆役步出房内。
脚步声在耳边渐远渐轻,似乎能听见她在前院踩上那尚未干的湿草,咯吱咯吱的响。
自刚才起,秋亦就那般站着,一言不发,一声未吭。
朱管家担忧地向外看了一眼,终是唉声叹气。
这情之一字,冷暖自知,初识相思不露,而今情深入骨,到底伤人又伤己。
*
听君是被推进柴房的,闻得身后重重的关门之声,她才如梦初醒。
冰冷的柴堆上洒着月光,斜上方便是一个小小的窗口,淡薄的月色恰从其中投射进来,天冷,地冷,心也是冷的,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靠着墙缓缓坐下,脑子里竟静得空明,似乎空无一物,可又觉得胸闷气短。
静静想来,也许有没有在茶碗之中下毒已然不重要了,他其实早已知晓。
从夫人安排她来院子里时,他就存着疑虑,秋亦这么一个敏感的人,怎会不对她怀有戒备之心?
思及如此却觉可笑,明明是自己自作自受,可偏偏又感到怅然而悲哀。
她何尝不是真真实实的待他?
这么些月,日日夜夜,多少气受过来了,在他身边惶恐不安,一面担心夫人问话,一面又担心他遭人算计。
她也是个有血有肉有心的人啊……
既然一次又一次拿话来试探她,早在那日昔时弄脏绣样之时,便将她扫地出门不就好了?
为何带她去杭州,为何领了她去看上元的烟花,为何又要随她在西湖之岸放灯。
如若只是逢场作戏,犯不着为得这个,也来套她的心思。
道的什么但愿人长久……
原来她只是一个人白白喜欢了一场。
没有开始就戛然结束。
现在还有什么值得可想的?
听君双手抱着腿,拿下巴搁在那膝盖上,回忆前后这段时日,那些种种,顿觉什么都是虚伪的,甚至在猜疑连让她补那件衫子是不是也有所目的?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等回了庄子,我向夫人说一声,大不了收你入房。”
她曾经也以为,或许在他心里,自己可能有一丝一毫的与旁人不同。
哪怕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也好……
时近午夜,夜半无人,她独自想了又想,待得头顶月轮慢慢移动,将亮光泼于身上时,顷刻间没有忍住,泪如雨下。
这般无助的感觉早已经历了数回,可只这一次生生令她难受不已,真想大喊大叫几声才得舒服——只可惜她又不能。
许久许久没有说过话了,都快忘了能说话是怎样一种感觉。
老天连这样的权利都自她手里夺走,她还剩下什么?
现在就是死了,都没人会在意的。
这一辈子来去也轻松,了无牵挂。
听君倚着墙壁痛痛快快哭了一回,直到天边微明,晨星渐隐,鸟鸣四起,她才觉得困倦,缩在那柴堆之旁,闭目浅浅睡去。
书房内,灯烛的亮光已被外面日头掩盖,朱管家端上来一碗热粥,回头见秋亦坐在案前,手撑着额,双目微垂,神色淡然,波澜不兴。
“三少爷还是吃点东西吧。”他自怀里摸出一个小巧锦盒,微笑道,“这几日情况特殊,您在用膳前可用此枚银针试毒。”
“不必。”秋亦扫了一眼,缓缓放下手来,“有没有毒,我一瞧便知。”
自年幼时中毒后,那钻心之痛一生铭记,同样的手法怎还会第二次上当。
因听他此言,朱管家放下那盒子,把热粥呈了上去。
粥是按着他的口味煮的,清淡得很,什么也没有放,秋亦吃了两口却还是搁下勺来,总觉得口中寡淡无味。
“少爷可要保重身子啊。”朱管家看他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忍不住叹气。
秋亦冷笑着推开碗,取了巾帕擦手:“你倒是很闲,老在我身边转悠作甚么?”
“诶,老爷这般器重少爷,老奴自然也是随着少爷的了。”朱管家亦存有私心,早些年得罪过秋恒,眼下正看秋老爷有将山庄交给他打理的想法,故而且先来于他示好。
“话说回来,听老爷跟前伺候的丫头说,他昨儿夜里又吐了不少血,怕是大限将至。眼下夫人、二小姐还有四少爷都轮流在老爷床边守着,少爷……您看,也要不要去一趟?”
“去,自然要去。”秋亦站起身来,“眼下还不知昨夜下毒的那丫头是受何人指示,正巧看看热闹。”
“可那丫头,不是已经撵出去了么?”朱管家只觉奇怪,“少爷如何不先派人拷问她,再作打算?”
“有什么好拷问的,她有备而来,任你打死她她也一口咬定了听……”后半个字良久没有道出口,秋亦默然无话,隔了半晌,才淡淡道。
“昨日下毒不过是个引子,好戏还在后头。”
“是是是,少爷高见,是老奴愚昧。”朱管家见他将出门,连忙去取了床头的外衫正要服侍他换上。
秋亦看着那衫子微微一僵,伸手拿了来。
竹青色的长袍被人洗得甚是干净,手指触及衣领上的一小块凸出之处,他凝眸而瞧,那上头两领子对着分别绣了一朵云纹,线为白色,洁白无瑕……
不知为何,似乎就能见得那个人在眼前,笑容温暖,安安静静的,常常会因一些锁事站在原地发呆出神,又太过怯然,动不动便被吓得脸色苍白,身子还很弱,时不时得些乱七八糟的病,风一吹就将倒了一般……
朱管家站在身侧,就看他来来回回摸着那衣裳,也不穿也不说话,一时不明所以。
“三少爷,您这是……”
不待他说完,秋亦就打断道:“她怎么样了?”
“她?”朱管家怔了好一会儿才悟出来他这指的是听君,忙道,“云姑娘现下在仓库边儿的柴房里头。这会子也不冷,那屋里虽然简陋,不过还算整洁,没什么蛇虫鼠蚁的。”
秋亦闭目叹了一声,换上袍子:“别让人为难她。”
“是,这个老仆自然知晓。”
“嗯,走吧。”
院中,朝阳初升,却无端清清冷冷的。
*
这些天,时间过得飞快,听君日夜守在柴堆旁,只能从头顶的小窗得知是早或是晚。
没有人来看过她,小厨房倒是会按时送饭过来,而后便将门锁上。屋外有时热热闹闹地听人说话,说老爷的病情如何如何,又说三少爷房里的某个丫头怎样怎样。
有时候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她没有秋亦的一点消息,而他也从来没来。
今日天气甚好,灿烂的阳光照在木柴之上,时间久了,那上面竟也是暖暖的。
听君掩口咳了好几声,才扶着旁边的干柴站起来,日光照在脸上,暖人心脾。她的嗓子愈发的坏了,尤其是这几日晚间,气温一降,她就忍不住的咳嗽,好几次竟都快咳得晕过去。
这屋子离东西厢房都很远,端得是她咳再大声也无人听见,无人搭理。
耳边远远地忽闻得一串脚步声朝此处逼近了,算着时辰也该到午饭。听君正回过身,那门就给人推了开来,一道炫目的亮光刺入双眼,听君抬手挡了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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