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命交给我》第2章


一路上我都在和同行的记者小侯吹牛,他新入行,所在的媒体要比晨星报招牌大些,没多少采访经验,遇着我就老师老师地捧着。
事先多少知道新闻发布会的内容,我们很自然就聊起三国聊起曹操。关于这个曹操墓我是很狐疑的,因为许多年前的一次冒险,我进入过位于上海闸北区的一座秘密古墓,有太多确凿的证据表明那就是曹操墓。怎么会又出来一座?我几乎在心里认定,安阳的这个是假的。说是几乎,有两个原因让我不那么笃定,其一是上海这块土地是经过多年海水冲击而成的,三国的时候似乎闸北区这块地方未见得就冲刷出来了,就算已经存在,也是滩涂,极荒,怎么会用来建大墓呢;第二个原因,主持安阳曹操墓发掘的阳传良,我很熟悉,他是相当严谨的,既然他如此肯定,必有道理。
我的那次古墓冒险,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当然不适合在这里拿出来作谈资,不过阳传良这个人,相当有意思,很快话题就转到了他身上。
我仅有一次和阳传良私底下的接触,那还是在去年南京大报恩寺遗址挖掘之初。当时什么东西都没有挖出来,仍处于挖掘前期的准备阶段,发布会规模也小,以至于许多受邀的媒体,第二天都只发了个小豆腐干,甚至什么都没发出来。发布会后,我从某个渠道风闻大报恩寺预期会有极重要的古物出土,就约阳传良出来喝茶聊天。
阳传良家在南京,或许是此前几次工作接触,他对我印象颇好,其人又好客,且是个茶客,顺着我的话头,居然就邀我去他家品茶。我当然一口应了。
中规中矩的一套茶具拿出来,金骏眉大红袍和马骝摚枞钒じ雠莨瘫畔愕瘸绦蛞谎簧伲共枋彼⒀刈疟谌瞥赏昝赖脑玻质萍嬲U庋囊惶撞璧拦し颍词浅雒叛舸嫉姆蛉耸嫘擎ブ帧Q舴蛉送砣耍导誓炅淇隙ㄒ笮峦裥忝溃负跷藁埃还芮承ψ潘厥址畈琛?br />
阳传良说舒星妤原是不会这些的,跟着他,都练出来了,现在茶道比他自己还要好。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阳传良口风甚紧,关于大报恩寺的种种,闭口不谈,却把话题引到考古的一些轶事,让我见识了他的另一面。
我也不是非要打听到什么消息,试探几次被他绕开之后,就放松下来和他海阔天空地聊。尤其是他谈到的那些历史中的谜团,本就是我挺感兴趣的东西。
“这历史里面,让人纳闷的事情太多啦。我是个考据派,很多不熟的人以为我这个人也肯定木头木脑,其实呢,我对很多荒诞的事情,感兴趣得很呢。越是讲考据,就越是不理解,越是不理解,就越是想弄个清楚明白。但是谈何容易啊,有些事,注定是搞不明白了。我自己呢备着个小册子,碰到一件就记一件,等以后老了,还能出个中国历史一百大谜什么的,哈哈哈。个人兴趣,个人兴趣。”说这话的时间,阳传良的神态与他在考古现场主持发掘时相比,别有一番情致盎然。
我当然就要细问下去,他就言道,三皇五帝时期的传说,包括山海经一类的志怪,不能算是正经的历史记录,虽然多有神秘的记载,但不是信史,尽可不去管它。但是在正史里,比如《史记》《资治通鉴》一类的信史中,却还是会偶见匪夷所思的记载。
《史记》里,刘邦斩白蛇、张良遇仙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了,更有齐襄公遇鬼失履,吕后被怪物触碰得腋伤病而死的尽乎怪谈的记载。《资治通鉴》里的记载,看起来更为确凿可信,晋建兴二年正月,先是有大流星“如日坠地”,后“同有三日相承,出西方而且东行”。几天之后,又有一颗光度足可照亮大地的流星坠于平阳以北,有当地官员赶紧去看,发现是一块“大肉”,“长三十步,宽二十七步”。
《明史》中记载,天启六年在北京王恭厂一带发生了一次奇怪的巨大灾变,一声巨响,狂风骤起,天昏地暗,人畜,树木,砖石等被卷入空中,又随风落下,数万房屋尽为齑粉,死伤2万余人。灾后,男女尽皆裸体,衣物首饰器皿全都飘到西山上去了。紫禁城外正在修缮围墙的3千工匠尽皆跌下脚手架,摔成肉饼,正在用早膳的天启皇帝躲在龙书案下才幸免于难。奇怪的是爆炸中心却“不焚寸木,无焚烧之迹”。
这些记录,从记录者到内容的详实度都极可信,没办法像野史或志怪小说那样忽视,却又怎么来解释呢。
而让阳传良更感兴趣的,还不是这些。因为如果这些可以用飞碟、外星生命一类来大胆解释,却有另一些现象,用他的话来说,“完全无解”。
这就是记载与现实的自相矛盾。
阳传良在二十多年的考古生涯中,不知挖过多少座大墓,其中有一些,在历史上有记载,那么很自然,挖出来后,就会把墓的情况,和记载一一对照。这种对照,经常可以痛惜地发现,有多少的东西被历代的盗墓贼盗挖干净,但极少时,却有另外的发现。
比如汉代的一座王公大墓里,有一名女子并葬。然而在相关的历史记录里,墓主人之外,明明是该有一妻一妾合葬的,怎么会少了一个?这可和盗墓者无关,没人会连尸体带棺材一起盗走。再比如有的时候,记录里死者是躺在汉白玉棺中,挖出来一看,却是铜棺。
这就是自相矛盾,当年的记录者对这些基本的事实,是不应该搞错,也没必要作假的。可是为什么几百上千年后,再次挖出来时,就变了样呢?
还有两个例子,对大众来说则更为著名。
其一就是秦皇陵。
《汉旧仪》中记载:公元前210年,丞相李斯向秦始皇报告,称其带了72万人修筑骊山陵墓,已经挖得很深了,好像到了地底一样。秦始皇听后,下令“再旁行三百丈乃至”。
这“旁行三百丈”,即意味着骊山和秦陵之间,应该有一条地下通道。然而多年来秦陵考古队用遥感和物探在相关区域进行了许多次探测,均未发现这条记载中的地道。
而《史记》中载,秦皇陵中有天空大地,天空中镶有星辰,大地有江河入海。依司马迁所言,这座地宫的结构格局,大异于其它墓葬。然而阳传良一次在和秦陵考古队队长聊天时却得知,虽然还未挖开地宫,但是各种仪器的探测,均表明秦陵还是较传统的房屋式墓葬的格局。当然规模要大很多,但格局和《史记》中的记载,有很大差异。
第二个例子就是阿房宫,这就更典型了。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巅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汉书·贾山传》中记载:“起咸阳而西至雍,离宫三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又为阿房之殿,殿高数十仞,东西五里,南北千步,从车罗骑,四马骛驰,旌旗不挠,为宫室之丽至于此”。
关于阿房宫的史书记载,还有许多,都是言之凿凿,具体到了数字。然而当代考古证实,现西安的所谓“阿房宫遗址”,实为汉时所建,而真正确认下来的阿房宫,在离“阿房宫遗址”十公里外的另一处,而且只是一个夯土台子。
也就是说,以现在的考据,阿房宫从来就没有建起来过,建了个夯土台就停了下来。诸多史书中对阿房宫的详尽记载,都无法从考古中得到证实。
难道那些治史严谨的史官,都在凭空瞎写?
如果是个不细想的人,当然就凭着现在的考古成果,认为当初的史官尽都在杜撰。但阳传良恰恰是个追根究底的性子,这么一琢磨起来,反倒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肚子里千绕百回之后,又和近现代的许多事情联系起来。这样的自相矛盾,就是当下也并非没有。现在陆陆续续有许多的老人,开始回忆建国前后,党内党外的许多掌故,一本本的回忆录,有的出版在大陆,有的出版在港台,也有的出版在美国。这样的书多了,不免说到的事情会重合,可是不同的人,竟然常常对同一样件事情,如某时某人说了什么,说法迥异。
这些写回忆录的老先生们,都是嗅见死亡气息的岁数了,之所以写书,无非为了还原出当年的历史真相,以解胸中块垒。而那些事件多数对他们的人生有着极重大的影响,断没有记错的可能。则彼此之间的矛盾处,到底是为什么会产生?
无解,完全无解。
说到这里之时,阳传良两根手指捏着紫砂小杯,微微瞌起眼,嗅了圈茶香,再把这杯金骏眉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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