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入殓师》第47章


焚烧般的疼痛几乎让小鸣脑中的神经都崩断。蛊虫钻入他的七窍,啃噬骨髓,吸食脑浆,而这个过程中他的意识完全清醒,他的灵魂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蚕食干净。
他听到那些弟子们惊恐的尖叫声。幸好现在天黑,如果让他们看到这幅被蛊虫啃得皮肉脱离的身体,也许会吓死在这里吧。
“师兄来的时候,让尸体好看一点。”尸体的头颅上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长年拿着棋子的手也只余雪白的指骨。从此,沈清鸣已死,这里活着的,只有一只执念入骨,病入膏肓的阵鬼。
六道之中,唯有心魔难除。
“小鸣,我留下。让他们走。”
沈君彬一人面对着沈清鸣和他背后如山峦般沉寂的队伍,目光中几近于哀求。他已年近四十,两鬓微微染霜,沈清鸣却年轻依旧。这近十年来,他一闭上眼,便能看到小鸣溺毙的尸体:那双清亮的眼睛已经黯淡浑浊,却始终不肯闭上;他的口形微张,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沈君彬却明白:
他想说的,是一个“沈”字。
沈君彬事后想再去询问那个姑娘,可他不管怎么打听,陆派之中,并无如他形容的年轻女弟子。就连那份古老的棋谱,也从未有人见过。
漫长的时光中,沈君彬始终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真实的噩梦里。也许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哪天这惩罚的时间结束,只要一睁眼,便能看到小鸣熟睡在身边,踢了被子的脚正架在自己的肚子上。
每天夜里他仍是习惯地醒来,去掩身边的被角,只不过那本该有温度的地方,是一场虚空。
他成了沈派之中留得最久,却最没有位置的人。师父故去之后,他选了最有能力的弟子接任沈派,自己年复一年地留在这里,指导新入门的弟子,处理派中的杂务。如今沈派已今非昔比,成为几可与陈陆并称的派别之一。
沈派中人,谁不称呼他一声沈师兄。却再也没有人直呼他的名字。
谁不知道脾气最温和,为人最宽厚的沈师兄至今无家无室,每夜从他房中传出棋盘落子的清脆声响,如同窗檐滴雨,直到天明。
沈清鸣这个名字,已是沈派之中不成文的禁忌。
小鸣看着沈君彬,并不回答。
山风大作,林如翻浪,似有千军万马,十面埋伏。众人皆沉默不语,就在此时,文曲眉头一皱,心说:不好——
“楚枫明——!”
只听一声巨响,一柄巨镰凭空落下,若不是濮阳涵躲闪及时,已被活生生斩下一条胳膊。虽说他侥幸逃过一劫,那只大犬却挡在他身前,侧腹被擦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濮阳涵拈了个诀便要往小鸣身上丢去,却被文曲轻轻化解,“切忌妄动,你看。”
根本不需要多看,濮阳涵就能感觉到,从这棋院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刺骨的杀意。好似这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活了过来,在暗中盘踞如伺机噬人的猛兽。
“这个棋院早就被它们蛀空了。每一处都被怨气浸染,就如天罗地网一般。只要稍有反抗,就会像网中的飞蛾一样被扑杀。”文曲脸上仍是带着笑,“我们就好比闯入了墓主的陵寝,想要出去的办法只有两个。”
“其一,是墓主同意放我们出去。”文曲眯着一双狐狸眼看着顾城越,里面却分明没有半点笑意。
“其二,就是掘坟盗尸,你死我活。”顾城越握紧了手中的属镂,和濮阳涵对视一眼,将方涧流护在身后,“现在卯时已过,等到寅时将尽,天边初亮的时候,我会杀出一条血路,你就一直往山下跑,不准回来!”
果然,我还是成了你的负担么,顾城越。
如果这是你坚持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往前跑,决不回头。
“杀——”
“还我国都,还我族人!杀杀杀——”
雪亮的矛头齐刷刷地指向顾城越一行人,尽管知道那不过是执念所化的幻象,空气中的杀意和血腥却让人无法喘息。顾城越勉力张开结界将濮阳涵和方涧流护在其中,纵然是入殓师,也承受不住空气中蛊毒的侵蚀,喉中涌上一股腥甜。
“小鸣!”所有人之中,只有沈君彬完好无事,“为何要牵连无辜的人!要杀要剐也好,永不超生也好,沈君彬奉陪到底!”
“无辜的人?意图将我在水潭中溺死,竟有无辜可言!师兄你收殓的不过是一截枯木而成的幻象,我的尸骨至今埋在水潭深处,从未忘却!”说话之间,沈清鸣逐渐显出他冤死的本相:皮肉脱落,白骨森然,空洞的眼眶看着众人惶恐的表情,仿佛露出嘲讽的笑容。
今日此地,所有的人都要陪葬于此。师兄,往后你再也无法离开我的身边。
“既然如此,小鸣。我们最后来赌一局吧。”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沈君彬竟然笑了,席地在棋盘前面坐下,“怨念由棋而起,也就让它由棋而灭。正好这里就有一张棋盘,我们来赌个输赢。”
风中的杀意顿时散去不少,文曲也暗自称奇:难道这些已经几无意识的鬼蛊,竟还能记得千年之前的棋局?
“如何赌。”小鸣的语声中,竟像是被他提起了兴趣。
“如果你输,就放这些人,还有棋院里其他人的魂魄,都归还给他们。”沈君彬望着天边浅浅的白,目光里充满疲惫和沧桑,“如果你赢了,就任由诸位处置。”
小鸣刚想说什么,却被沈君彬微笑阻止:
“而我,不论输赢,都留在阵中。无论天罚劫难,百劫轮回,沈君彬从此再也不离沈清鸣一步。”
第39章 三十六不归(倒v)
四野无声;唯有风吹林木;沙沙作响。
这些千年之前的魂魄静默不语,也许从来没有一个凡人敢说这样的话。
凡人一生,光阴何其短暂;纵使缘定三生,不过须臾百年。所谓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皆是逆天而为。
逆天者,其罪当诛。
寰渊祭都,如同绝地。阵中之鬼;妖也不妖,魔也不魔。且不说三界六道难容,就沈清鸣一夜之间夺取上百生人魂魄,业障深重,一旦怨气上冲天庭,必将引来玄雷轰顶之刑。
玄雷落地,不毛百年。此地一切活物生灵都将化为齑粉飘散。所谓魂飞魄散,不过是三魂六魄分离散落冥界,终有重聚可能;而玄雷之下,形神俱灭,如烟尘散落乾坤,何处去寻。
“沈先生,你……可想好了。”文曲的声音少见地低沉下来,“这一局是寰渊之战时,妖魔军中统帅和人类君主留下的残局。才刚刚开了个头,妖魔军就弃子认输,这一局中藏有天命玄奥,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参悟得透……”
“况且,先生这一局赌的不止是您一个人的性命,此地所有人的生死,都在您一念之间。沈先生可担当得起?”文曲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一边重伤昏倒的人身上。那医生模样的青年面白如纸,气息微弱,稍有灵力的人都能看出他体内一股霸道的灵力左冲右突,不得出路。再这样下去,或者是经脉俱损,灵力耗尽;或者是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冲撞,灵力爆体而出。
沈清鸣逆天,是执念成魔;而你逆天,又是为了谁?
文曲不由自主地摸摸藏在心口位置的纸条。每一次上面的提示总会引导文曲往这个青年的地方而去,只要他出现,必然有异象发生,就连算无遗策的文曲星君也无法抢在他前面阻止。
就如这次,若不是他率先发现了水潭的蹊跷,和濮阳涵展开争斗引来了顾城越,他们也不会被困在寰渊的祭台上和千年之前的鬼蛊一赌生死。
他究竟是谁。
为何那陈旧不堪的药箱竟然带着一丝仙气,而他苦苦支撑的样子,竟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无法撇下这群无法无天的凡人。
“这局棋,不如让我来下。”文曲笑着迈步上前,眉间一点幽光如他的笑容一般深不可测,“这样的话,我们这边还有点胜算。”
文曲才刚上前一步,便听到军中传来一阵咆哮般的低吼,不仅矛头相向,只听一片满弦之声,点点箭簇泛起寒光。
“仙界走狗,寡廉鲜耻。当日以卑鄙手段胁我主君,不得踏入棋局半步!”
胁迫?
文曲挑高了一边眉毛,还没有来得及想这胁迫从何而来,只听身后风声带过,立刻展开身法躲开。幸好他躲得及时,原本蜿蜒在石壁上的千年树藤竟如活物一般,将他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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