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闲愁》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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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近来的事全部抖了个一干二净，李若朴在电话那头长长久久地不发一言。
“喂？妈，你在听吗？”
“……在。”
“所以说，我们打算翻案。我估计你也没想到真的是程乃谨下的手，你放心，我绝对让他下半辈子生不如死。”
“怎、怎么会这样呢……我不相信……”
“我也没想到，但事实就是如此，妈，其实本来疑点就非常得多，我们不过是太信任他了，完全没有怀疑过他，所以才让他得逞……”
李若朴在那头突然拔高了语调，声音穿透空气，甚至让赵钦也听得一清二楚，“我不相信！他……小谨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啊！儿子，你在跟妈妈开玩笑吗？我不相信……不相信啊……”然后她失声大哭起来，声音逐渐减弱，似乎是手机从她的手里滑了出去。章九安静地听她在电话那头嚎啕，出乎意料地，心底竟是一点波澜也不起。他只等他的妈妈发泄够了，又重新拿起了手机，抽抽噎噎地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要回国……你、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章九轻声说：“好，你快点吧，不要太伤心了，替我向大姨问好。”
他挂了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赵钦问：“你怎么这么冷静，也不多安慰她一会儿？”章九将手机随手一丢，向后将头倚靠在对方的胸膛上，“有意义吗？安慰或者是不安慰，都不能改变事实。”他闭上了眼，长睫毛覆盖着深青色的眼圈，“更何况，我也累了。”赵钦吻了吻他的发顶，“我以为你不会累，有时候看你这么坚强，我甚至觉得……有点害怕。”章九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几不可闻，“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痛苦……”
赵钦低下头吻他，咬着他柔软的下唇，与他的舌头缓慢地贴合纠缠，像要把人一点一点温柔地吃进胃里。章九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指甲都陷进皮肉里，他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停，他瞪大了眼睛，问：“赵钦，你爱我吗？”赵钦不语。
章九接着说：“你帮我料理了那么多事，不怕惹一身的麻烦，我想你可能是爱我的吧，可是……我除了这具皮囊，到底有什么值得去爱的？”赵钦抚摸着他的脊背，那些锋利的骨头在他的手下绷直着，像承受着什么巨大的无形的压力，他轻声地安慰对方：“我爱你又如何，不爱你又如何，爱你的内在或是外表又有什么区别？你想得太多了，把自己都绊倒了。”
章九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有区别的……当然有区别的……”
“赵钦，”他翻身抱住对方，嘴唇落在对方的面颊上，“先爱我，好让我能爱你……”
“宝贝儿，你真是个自私的小王八蛋。”赵钦笑了。
“我发现，我这人就适合活得自私一点，”他将湿凉的亲吻逐渐向下挪移，“我不允许你谴责我。”
程乃谨醒了的时候，已是三天以后。那时其实赵钦陪同章九一起去了，本想一同进去，但章九坚持要自己一个人，于是他也就作罢。良久，章九才从里边出来。赵钦问：“人怎么样了？”
“好好地喘着气儿呢。”
“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
章九与他一同往外走，“我还是想杀了他，看不得他活多一秒。”
“杀人容易啊，他现在就躺在里边儿，没有一点还手之力，随便你怎么杀，”赵钦点了根烟，在太阳底下抽起来，“后续处理麻烦罢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章少爷？我跟你说，别让你妈操心了，知道吗？”
章九咬咬牙，“知道，用不着你多说。”
赵钦叹了口气，揽住对方的肩膀，“还有，别让我｀操心了，知道吗？”
章九沉默了，赵钦自顾自在那儿接着说：“其实如果我是他，巴不得就这么死了算了，那天晚上其实他是真想自杀的吧，我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还能有那么大力气。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嘿嘿，”他吊儿郎当地笑起来，“估计我是真伤了他心了。”
章九冷了脸，“你后悔心疼是吧？”
“靠，你脑子怎么长的？”赵钦作势要敲他脑袋，“我是想说，你不把我当回事儿，但有人把我当心尖上的真爱呢，你可别不珍惜。”
章九闷闷地低头走路，半晌才说：“我没有不把你当回事儿。”
“真的？我不信。”
“真的！”章九有点烦躁，“信不信随你。”
“那你说说，你把我当什么了？”
“……”
“不会是炮友吧，还是你的客人？”
章九甩开他，大步朝前走，“你他妈一定要把话讲得这么难听吗？”
“嘿，这话怎么就难听了？”赵钦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搂进怀里，“我就是喜欢把事情都讲清楚了，我告诉你，我可是把你当……”然而他的话却戛然而止。章九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往身后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银色的宾利。他往车旁看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陌生人的脸。
他将头转了回来，微微抬了下巴，问赵钦：“看什么呢，还不走？”
赵钦低头，与他视线相交。章九在他眼里看到了滚动着的忿恨与不甘，赵钦在他眼里却什么也没看到。须臾间，赵钦向他压下来，亲吻上了他闭合着的双唇。
18。
其实大二的时候，李世远确实曾经带着章九去北校区的那片小竹林里看一些东西。那个时候，小竹林是校园情侣的聚集地，天黑了去踩点，随便就能抓上几十对。李世远那个时候趁天还亮着，装作朋友之间纯洁的散步，带他去看了最里头一排低矮的竹子，让他仔细辨认那竹竿上的字迹，章九看到上面都刻了些乱七八糟的话，诸如“王勤志？姚婷婷”“曾勇斌与方晓红永远不分离”云云。章九感到很无语，他说：“这不是破坏植物嘛，这些人也忒没公德心了。”李世远从背后抱着他，说：“是吗，要不把咱俩名字也刻上边儿？”章九为对方的低级幼稚感到瞠目结舌，“李世远，你吃错药啦？这些都是小女孩儿的把戏诶！”李世远被他的讽刺呛住了，良久才说一句：“也是，我俩什么关系，玩儿这个干什么。”章九也闷闷不乐，跟在快步走着的李世远后头，一步一步挪着。
终究还是章九先开口：“哎，别生气啊，我就随口说说……不如咱们回去挑根漂亮点的竹子，把名儿刻上去呗？”
“不要，我们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做这些幼稚的事。”
章九气得在后头直跺脚。想想也是，他和李世远不过是暧昧着，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这下他也被噎得无话可说了。他握紧了拳头，说：“对，我跟你没关系！你走吧走吧！不要让我看见你了！”
李世远回头看他，背影逆着光，面部都陷在一片橘黄色的昏暗里。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走过来拉着章九的手，慢慢地踱回了宿舍楼。章九在回去的路上，傻了吧唧地问：“……我们这样算什么呢，你喜欢我吗？”李世远依旧保持了他的缄默，只是捏紧了他的手掌，并不言语。
时隔多年以后，李世远在一处私人诊所的外头，再一次捏紧了那人的手掌。他的左边是他的那辆车，后视镜上挂有个小毛绒玩具，长有一张黑白相间的丑脸蛋，毛发胡乱蓬在脸颊旁，是某个奢侈品牌子的限量版，当初章九硬是拿来挂在他的车上，李世远把它摘下来，说：“这么丑，不要挂这里。”章九好生不愉快，寻了个时机，又给偷偷挂了上去。李世远拿他没办法，只好在每天开车的时候，都要瞧见那张丑丑的、傻傻的脸。他的右边是那间私人诊所，隐蔽在巷子里，几乎叫人没法分辨，一看就不是正经营生之地，他在某一个夜晚，跟随着两个人来到这里，看着胸口插着一把利刃的程乃谨被抱了进去。他那时以为程乃谨是死了，被葬在荒郊野岭，于一个夜黑风高的时机。但今天他往这里探访，发现了那两个人重回此地。于是他便知道，程乃谨好端端地活在里头。他应该进去看一看程乃谨，但他知道他一定是进不去的了。更何况，其实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他的前方，是那两个人，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