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桃花源》第311章

石无能观察良久，断定院落中没有其他人，便从树梢掠下，如落叶一般飘落在蓝采和身后，在蓝采和背上轻拍一下，轻声道：“许兄好自在！”
蓝采和却头也不回，依然踏歌而行：“……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低声道：“石兄，为何现在才来？——先进草庵坐地……”
石无能掠进草庵。
蓝采和继续踏歌：“……长景明辉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踏歌蓝采和，世间能几何？……”
如此这般，蓝采和又转上几圈，唱上一遍，才进草庵来。
石无能迎着他，低声道：“许兄，矾楼上帮得好忙！”
蓝采和苦笑，也低声道：“草庵周围有人监视，说话小心！——姓许的受制于人，不得不然。”
石无能道：“果然如此！畅棘在他们手上？我师傅陈博在他们手上？他老人家是否受伤？”
蓝采和叹气道：“石兄用心深刻，谋划周详。想不到对头更加了得。石兄瞒天过海，对头守株待兔，料定你会将利害关系的人和物送到武当山。他们早就控制了陈博，静静地等候我们上钩！石兄，一招棋错，全盘失控，才惹来这么多麻烦！”
石无能急问：“畅棘和我师傅究竟如何？对头是谁？”
蓝采和道：“希夷先生素有定力，处变不惊，受困两年，只是睡觉，倒也无碍。现在多了一个弟子陪着他睡。他的蛰龙大法有了传人，开心之极！只是，他们两人被困的所在隐秘之极，很难解救！——对头是谁，石兄难道还猜不到吗？”
石无能道：“是常自在？”
蓝采和脸色一变，道：“石兄禁声，有人来了！”
石无能也听出，有脚步朝这边走来。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常自在。
常自在跨进草庵，笑道：“许兄好兴致，月夜放歌，高雅得很。小弟正听得入神，许兄却突然住口，不知为何？是否有客人造访？”
蓝采和微笑道：“武当山热闹得很，在下一时兴起，打扰了常先生，好生惶恐。武当山宾客盈门，常先生身为无极门弟子，不去招呼来客，却关心在下唱歌，在下很是不解？”
常自在进屋之后，注意地观察一阵屋内情形，猛然哈哈大笑：“许兄，把客人叫出来吧！——石无能，既然到了武当山，何必藏头露尾？”
蓝采和神色不变，微笑道：“你说石无能来了？——石无能敢来武当山？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常先生，你也太小看你的师兄！天下英雄都想除掉石无能，登上武林盟主高位，他们料定石无能必上武当山，守株待兔等候在这里。你以为石无能比那兔子还蠢？——陈博和畅棘在你的手上，姓石的纵然武功通天，投鼠忌器，处处受制，他上武当山有什么作为？”
常自在又环视屋内一阵，微微一笑道：“许兄不必贫嘴。石无能并非愚蠢，而是自恃功力通神，艺高人胆大。我可以和许兄打赌，如果他不上武当山找你蓝采和，常某情愿将这对招子输给许兄，如何？”
石无能躲在距离草庵半里之遥，他功力深厚，仍然能听清两人的对话。常自在尽管了得，又如何能同他相比，自然无法确知他的位置。然而常自在计虑周详，料敌甚准，不能不使石无能骇异。
他们在武当山早就备好陷阱，就等着自己踏进来。
对头是守株待兔的愚蠢农夫，而自己却是比农夫更愚蠢的那只兔子，正准备一头撞上农夫守侯着的树桩。
可悲的是，自己却不能不充当那只奇蠢无比的兔子。
他们将师傅陈博、畅棘，以及螺雪公主等人控制在手中，自己不做愚蠢的兔子亦不可得矣！
蓝采和笑道：“常先生既然如此自信，许某说什么也无用。既然如此，你何不在许某周围布下陷阱，擒拿姓石的，和许某说这些废话，岂非多余？”
常自在哈哈大笑道：“许兄老于世故，聪明得紧，然而，许兄如何知道，小弟就没有在这周围布下陷阱？”
石无能闻言一惊，仔细倾听周围，确实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继续倾听两人对话。
“常先生处心积虑对付石无能，是想成为武林盟主？常先生智虑深远，武功高强，令人佩服！许某不太明白，就算常先生达到目的，当上武林盟主，成为武林至尊，单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慑服群雄，号令天下？”
“许兄看来，常某就算成为武林至尊，也无法号令天下？”
“以许某看来，常先生必定另有所恃！你虽然自称无极门下，你却根本不是陈博弟子！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的靠山是谁？是摩尼教，还是粟特祆教？”
听到蓝采和这句话，石无能心中一动。
常自在是个神秘人物，从死亡峡谷开始，石无能一直揣测常自在的根底。矾楼上，他自称是无极门弟子，石无能根本不信，到现在还是一团云雾。此刻听到蓝采和问话，更引起种种猜测。
只听得常自在笑道：“许兄，你今天的话够多了！常某清楚，姓石的就在附近，你说这么多，无非是向姓石的传信！”
蓝采和沉默不语。
石无能心中一震，常自在好生机警，识破了蓝采和的用心。
常自在又是哈哈一笑：“只要石无能现身相见，小弟一定将所有隐秘和盘托出。许兄和无极门渊源很深，在下和石无能本是同门，什么话都能说到一起！以石无能当下处境，恐怕只有和小弟联手，才有活命机会！群雄聚集武当山，可不是为摩尼教大典而来！就算石无能武功通神，要想活着下武当山，恐怕比矾楼困难百倍！”
石无能心中惊骇，忽听到有人幽幽道：“大哥，你难道还不放弃吗？”
石无能以为又是幻觉，接着又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声叹息清晰地传入耳鼓，才明白果真有人潜伏在自己身边。
石无能这一惊非同小可！
以他的功力，周围一丈即使蚊蚋飞落、蚂蚁爬过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居然有人潜入身边却没有觉察，世上难道还有和自己功力相若之人？！
那实在不可思议！
一转念间，石无能已经明白那人是谁，轻声道：“娉婷公主！”
娉婷一定先潜伏于此，要是现在才赶来，自己断然不会没有觉察。
这一声轻柔的话语和一声幽幽叹息，令石无能心头一热，竟然难以自制。
他悄悄靠过去，道：“石无能见过娉婷公主！”
娉婷却是长时间的沉默。
石无能静静等候她说话。
娉婷终于出声：“姓石的，你看见我的真容，我本当杀了你。除了教主，天底下无人知道我的真面目。可是，可是，你没有强行夺取那小孩，小女子也很承你的情，我们两相抵过，互不拖欠。眼下，你已经落入重重罗网，本姑娘给你指条出路，如何？”
石无能听她终于开口说话，松了口气，转而苦笑，道：“多谢公主美意。姓石的当年一念之差，累得公主遭受磨难，心中愧疚。望公主教我，如何才能补救于万一。只是，只是那小孩事关重大，石某必须夺回，希望公主见谅！”
娉婷道：“你儿子已经交到教主手中，你要夺回，和我无关。不过，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你要夺取你儿子千难万难。还是先谋求自身安全吧，不然，你在武当山什么也做不了！”
石无能沉吟一阵，问道：“以公主之见，如何才可求得自身安全？”
娉婷道：“将摩尼教教主大位夺在手中，何如？”
石无能吃了一惊，娉婷此论，太过匪夷所思！他嗫嚅地说道：“公主，你不是在开玩笑？”
娉婷冷笑一声道：“姓石的，你以为本姑娘闲得无聊，深夜跑来相候，只是和你开玩笑吗？——你根本不明白眼前处境！常自在断定你必来武当山，假你师傅陈博的名义，传言天下英雄前来聚会，相候十几天，早就安排下重重陷阱。别以为你上武当山神不知鬼不觉？你的一言一行，无不在别人计算之中！就算你夺得你儿子又怎么样？你不能活着下武当山，让你儿子陪着你送命吗？”
娉婷口口声声“你儿子，你儿子”，石无能哭笑不得，沉默一会，道：“诚如公主所言，姓石的不能见容于天下英雄，又岂能见容于摩尼教？”
娉婷沉吟一会，道：“你如果愿意担当摩尼教教主大任，本姑娘自然会为你竭力斡旋！如果成功，你就可以借助摩尼教势力和群雄抗衡，纵然摩尼教众无法和天下英雄相抗，也强似孤立无援！”
娉婷说得很认真，似乎确实在为石无能打算，石无能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