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俱焚》第7章

上次和绿竹见面的亭子还是那个样子，没有改变，但所来之人的前后心境却是那么的不同。没有意识的看着四周开始吐露新芽的树木，春天终于到了，可惜她人生的春天却要在今天结束了。多么的讽刺啊。
“你来了。”没有温度的声音，韩冰看着绿竹一步一步的走近。
“是的，我来了。我要的东西呢？”绿竹走进亭子，随意的坐在了石凳上，闲闲的开口。
从怀中拿出一本帐本递了过去，“你确定这样就能霸占罗家所有的产业了吗？”
韩冰坐到了绿竹的对面，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松树，那棵树很像苍松居院子正中的那棵啊。
接过帐本翻看了下，“只要知道他们的货源和买家，你说罗家的生意还能怎么做啊？”
摇了摇头，看来这个绿竹根本就不懂做生意，“货源可以改，买家可以换，只要市场还存在，就不怕做不到生意。”顿了顿，“况且罗家家大业大，如果真要挤垮，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的，即使将来的利益很大，但重建人脉和生意链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八爷他能等吗？”
最后一句纯粹是姜太公钓鱼了，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那依你说该怎么样呢？”绿竹低声问着，她从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只以为只要罗家垮了就可以尽收罗家的生意了。
“釜底抽薪！”韩冰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怎么个抽法？”话不是从绿竹嘴里说出的，通往亭子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身穿锦衣华服，气度雍容的人。
如果没有猜错，此人应该是胤禩身边贴身的人了。因为她看到绿竹很快的站了起来，恭敬的垂手立在一边。
“封了罗家的商号，只要一个月，就可以不动声色的把罗家的生意都抢过来。”竞争对手如果息鼓一个月，市场还不是任我掌控，等到对手复出，恐怕也是覆水难收了。商场是一个很现实的世界。
“封商号总要理由吧。”男子看着韩冰说道。
这个人的眼神给人一种压迫感，韩冰第一次感到心慌，她转开头，“罗家商号有偷漏赋税之嫌，封号查帐，这个理由怎么样？”
男子拍起了手，“不错不错，你真的不简单。”他伸手挑起韩冰的脸，“这样的头脑，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容貌，你真是男人梦寐于求的佳偶啊。”
忍住恶心的感觉，“那可以给我完全解毒的解药了吗？”
“恐怕不行啊，”男子松开了手，　“这样的人才不为我所用，企能为他人所用。你太不够忠心，今天能背叛罗家，难保他日不背叛我，还是有点牵制的好。”
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韩冰没有太大的惊讶，“我还有利用价值吗？”　
“怎么没有，你的价值大了去了。”带着得意的笑容，男子对绿竹交代了一句“知道怎么做了吗？”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八爷还真抬举我啊。”韩冰对着那男子的背影说了句，成功的看到绿竹的脸色彻底的变了。看来她猜对了，原先以为此人是胤禩身边的人，但看到他的眼睛韩冰就知道是胤禩本人来了，那种天生的皇家风范和将天下尽收眼底的气势加上对权力的强烈渴求，除了胤禩本人，她想不出还会有谁这么的强势了。
沉默了很久，绿竹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很爱少爷的吗？”
韩冰笑了，“我是很爱他，所以我才这么做。”
见绿竹还是不明白，韩冰解释道，“只有罗家败了，才能走出八爷的视野，才能不被卷进政治的旋涡，才能真正的安全。破产和家亡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怕少爷恨你？”绿竹不明白了，她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知道吗。
看着远方，“我本就没有未来，八爷会放过我吗？既然和他没有结果，让他恨我又怎么样。既然和他不能去天堂，就让我们沉沦地狱吧。”如果牺牲她一个能换来罗家一家的安全，她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她欠罗家一条命，现在就当还债，她从不欠债的。
而且罗磊也不会在地狱里待很久的，等他慢慢忘记时，他就离开痛苦了，而我，一直以来都在地狱里，继续沉沦也无所谓的。韩冰在心里默想着。
绿竹看了她很久，没再开口就走了。
剩下韩冰一个人无声的想着心事……
一切就像韩冰设想的那样，没几天罗家名下的商号被杭州知府陆续以涉嫌偷漏赋税之名下令封行，即使罗家是杭州首富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昔日商场上的对手趁机落井下石，四处宣扬罗家快完了的消息，那些与罗家有生意往来的也害怕自己受到牵连，纷纷与罗家划清界限，一时之间罗家完全被杭州的商场列为了拒绝往来户。
罗府中没有签长期卖身约的下人们开始收拾包袱另觅东家，整个罗府都是阴云密布，而罗磊的脸上更是像结了一层冰一样。民不与官斗，所以一切只好忍，但这种众叛亲离的滋味真的快让人疯狂。
所有的罗家人中只有韩冰还是那么平静，冷眼看着其他人的担忧、害怕、愤怒，她只继续过她的日子。是的，她不会对此有任何想法的，这一切是她一手策划的，为了救罗家，所以她必须毁了罗家，说到底，她还是背叛了罗家，背叛了罗磊，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后悔吗？从不！她韩冰做任何事都没有后悔过，5年前没有，5年后也不会有。曾多少次午夜梦回之时，她问自己：是否真正的爱罗磊，答案她从不敢去探询。没错，她是爱他，他给了她被呵护、关心和重视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所以她爱他，爱他所给予的感觉，而罗磊本人呢？她原本真的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他，他的外表和内心反差太大，爱这样的人注定得时时算计，步步为营，那样太累了。但当她决定牺牲自己来保全罗家时，她知道，自己爱他，爱得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即使今后的日子都在地狱里煎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爱情果然会让人变傻，现在终于明白妈妈的心情了，也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了。可惜，没机会回头了。
坐在苍松居那棵高大的松树下，韩冰静静地理着自己的思绪，石桌上的香炉正悠悠地燃着檀香，屡屡清香传来，让人心旷神怡，但韩冰真的无法神怡，胤禩照她的方法对付罗家，罗家的人她倒不用担心了，现在要想的是自己今后的路。经此一事，韩冰深信，胤禩是不会放过她的了。做他的幕僚，没什么兴趣，正确的说是她不想卷入任何的政治旋涡里，但恐怕事情不会如她所愿的了。
不期然的，开始飘起小雨来了，正如她的心境，一片阴翳。坐着懒得挪动身子，任由细密的雨丝慢慢地打湿她的发、她的脸、她的衣，如果雨水可以洗干净一切的话，就彻底的将她的灵魂也清洗了吧。闭上眼睛，韩冰的脸上划下两行清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出来了，那就好，至少不会有人知道她流泪了，因为她从不在人前流泪的。
“下雨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淋着。”罗磊略带责备的声音飘进了韩冰的耳朵。
微睁开眼，正好迎上罗磊的探视，她笑了笑，“坐着懒得动，反正雨又不大。”
俯身抱起韩冰，罗磊无奈地叹声道：“我这辈子是栽在你的手里了。”
轻拉了下罗磊的衣襟，“商行的事怎么样了？”
将韩冰放到软塌里，罗磊坐到她对面的绣墩上，“情况很不好，虽说官府已经解封了，但以前的老主顾怕惹上是非，不敢再与我们来往，照此下去，撑不了几天了。”
“有这么糟吗？”其实实际情况应该更糟才是，韩冰对商行的事是很了解的，如果只是失去顾客还好，怕的是那些趁机“打劫”的人，在和胤禩分手后不久，她又和绿竹私下见过，教了她方法去挑动罗家的竞争对手来挤兑罗家，同时也让她去和钱庄打招呼，不借钱给罗家周转，这样不出半个月，罗家就真正垮台了。
她的计划向来是完美的。
“那就干脆放弃吧。”韩冰低低的说道。
“那怎么可以！这是祖宗留下的产业，怎么能败在我的手上。”罗磊的声音是激动的，他颈部的动脉都因这个激动而浮现出来。
“你还有什么方法来挽回吗？”没有任何路走的，除了放弃，或许还能留下些钱来确保以后的温饱，继续下去只会玉石俱焚了。
盯着韩冰的眼睛，罗磊黑着脸问：“是不是你出卖了罗家？”
嘲讽的笑了，
“我有那个本事去号令知府吗？”
原来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