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兽恋-b小调旧时光》b小调旧时光-第27章


“你们丫的太不仗义了,我都让人踩死了才过来。”老流氓恬不知耻地坐在地下室里,啃着一塑料袋肉包子,“中午饭白吃了。” 
“刚开始没认出来是您。”我还不好意思和他撕破脸。 
“差点儿让哥哥坏在鼠辈手里。那帮孙子也太不尊老助残了,明知我第三条腿有毛病还故意找茬。” 
“甭不要脸啊,老丫的。”张彻一把抢过包子,“我还想踩你丫的呢,光知道蹭我们的,吃穷了就走人,你丫也太缺德了吧。” 
“我那时候也是无产阶级,除了自身之外一无所有,连脸都不能要,哥儿几个多包涵吧。”老流氓又从张彻手里抠出一个包子。
14老流氓和波罗乃兹汽车(4)
“滚操,我都打听清楚了,这包子铺就是你开的。你还没钱?”张彻想起了过去的苦日子,更激愤了,把包子摊到老流氓鼻子下面。 
老流氓顺势往塑料袋里啐了口唾沫:“这下儿全是我的了——哥儿几个有所不知,我欠着人家一大笔赌债,债主天天在胡同门口堵着我,要让他们看出那包子铺是我的,早就把它给拆了。我也有苦难言。” 
“又装孙子?” 
“真的,有一句假话天火燎逼毛。” 
“你跟债主也这么说的对吧?” 
“你瞧,你也信我有债主了吧。” 
“没法儿跟你老丫的置气,赶紧吃完滚蛋。”张彻说。 
“别别,我还有一财路跟哥儿几个商量呢。”老流氓啃包子说话两不耽误,让人不禁怀疑他有两张嘴。 
老流氓所说的财路,就是集中性地处理城市的大便。集中性地处理城市的大便,也就是到垃圾场拾掇垃圾。他也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一边叫着穷,一边在北京西面的郊区承包了一个巨型垃圾回收站。他告诉我们把垃圾分门别类地加工利用,可以牟取巨额一般等价物。 
“这么好的事儿你能想到我们?”张彻不信任他。 
“不瞒你说,咱们得合作。光我一人干利润太小了。” 
老流氓出去打了个电话,旋即开来一辆“解放”牌微型卡车。车身脏得一塌糊涂,车斗里散落着苹果皮、烂裤头和用过的卫生巾。驾驶室里坐着一个脸上沾满污垢、脏得像从肛门里生出来的汉子,他操着河北口音问: 
“老板,去哪儿?” 
“你配去哪儿?回破烂山!” 
于是我们就跳上车斗,垫上报纸坐好,和老流氓一起前往“破烂山”。那汉子大概只开过手扶拖拉机,“解放”牌卡车载路上东扭西歪,跌跌撞撞。车不但脏,而且根本没有防震设备,估计四个轮子三个都漏气,颠得我们如同蹦豆一般,每次臀部离开车斗,张彻就叫唤一声: 
“我靠,肛裂了。” 
老流氓更是一路没闲着,每隔十来分钟就要站起来,往车斗外撒一泡尿。在颠簸中,尿撒得像天女散花一般,旁边的其他车辆避让不及,纷纷被溅上。 
尿了十来泡尿,终于到了远郊。车在土路上颠得像吃了“灭鼠灵”的耗子,我们紧紧抓住车框,牢牢闭着嘴,因为一开口就会吐出来。如此又行进了小半个钟头才停下来。 
“这儿就是破烂山,像山一样高!”老流氓站起来,作振臂呼喊状。 
我们爬起来,跟着他望去,果然看到了山一样高的垃圾。占地足有几十亩大,满满当当,全是垃圾,总体积比昆明湖畔的万寿山还大几倍。从冰箱彩电到针头线脑,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其共同特点只有一个:脏。不仅是垃圾自身的脏,而且还有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浮土,厚厚地附着在山上。我从生下以来,没有见过这么应有尽有、雄伟壮丽的垃圾,不仅目瞪口呆。张彻哆哆嗦嗦地点上颗烟,立刻被风吹起的浮土呛着了,不停地揉眼睛。 
“看见没有,全是我的!”老流氓豪迈地向破烂山一挥胳膊。 
“你他妈可真是雄才大略啊。”我说。 
黑哥也跳下车来:“大大大大自然的伟力。” 
“怎么能叫大自然的伟力呢?”我说,“这明明是人定胜天的产物。” 
“人类也是大自然的组成部分嘛。”动物般的女孩说。 
“有哲理。” 
“你找我们合作,”我说,“说说怎么一个合作法儿吧。”我们想找个避风的地方躲着。这儿是北京的上风上水之地,风从西伯利亚高原穿越蒙古大陆千里迢迢地赶来,但力道丝毫不减,吹得整座大山都在当当作响,山上不时传出金属碰撞和玻璃破碎的声音。站在原地极目望去,方圆几里没有一棵树,人在风中无处藏身,不一会儿便像从西域挖出来的干尸一样浑身是土,感到体内毫无水分。大家只好缩在小卡车后面说话。
14老流氓和波罗乃兹汽车(5)
“一项艰巨又有意义的工作。”老流氓一边往浮土里噗噗地撒尿一边说,“一人套一塑料袋跟我来。” 
他递给我们几个白色的厚塑料袋,袋子上印着“家乐福超市”的字样。我们学着他的模样,把袋子罩在脑袋上扎好,只在眼部扣出两个洞。 
“今天头一次来,没给你们准备雨衣,下回再给你们。”老流氓说着走出小卡车背后的避风港,我们四个眯着眼睛的白气球在后面跟着。在大风扬尘中,我们像南极科考队员一样弯腰蹶臀而行,逐渐靠近雄伟壮丽的破烂山。 
到了山脚下,风似乎小了,但山本身振颤的声音却越发响亮。垃圾聚合在一起像具有生命一般,对着大地低吼。纸和塑料制品的啪拉啪啦、玻璃酒瓶子的叮当叮当,金属壳的咣叽咣叽,不时还有轰隆隆一声巨响,大概是冰箱大衣柜之类的东西发生了山体滑坡。这些东西的声音在城市里都被汽车声、音乐声和喋喋不休的人类语言遮盖,只有到了这里,伴着大风的合奏,才能发出属于自己的心声。 
老流氓带着我们蹒跚到一个钢筋和黑塑料布搭成的帐篷前,从里面拿出一个电线到处冒头的大喇叭,对着山上嚎叫: 
“孙子们,都他妈出来!” 
他的叫声旋即被风声和垃圾声淹没,但消失片刻,又在山上盘旋起来。我们顺着大喇叭的方向仰头望去,山上的几个角落隐隐约约冒出些东西来。仔细一看,似乎是人,他们和我们一样,头上也罩着白色塑料袋,但身上裹着黑色的厚雨衣。这些家伙身处漫天飞舞的包装袋和碎纸屑之中,身体飘摇不定,如同在坟场里游荡的小鬼。他们在垃圾之中行走的动作熟练而迅速,简直是脚不沾地地飞了下来。 
“爷爷好爷爷好。”一到近前,他们就亲热地向老流氓打招呼。这么直接的称谓倒也奇怪。 
“一二三四五,”老流氓清点着从山上下来的人数,“六七八九呢?” 
“报告爷爷,”一个塑料袋里嗡声嗡气地说,“六七八九在后山吃香蕉。” 
“早就告诉过你们,别他妈老吃变质水果,回头得抽他们丫的。”老流氓说。 
塑料袋里说:“报告爷爷,他们说拣到了药片,不怕拉肚子。” 
老流氓说:“什么药片?你们丫的还认识药片呢?” 
那个塑料袋套出一个药盒给老流氓看:“就是这个,和上次您给我们吃的差不多。” 
老流氓接过药盒拿给我看,是一包同仁堂的“六味地黄丸”,早已过期。 
“不识字就别自作聪明,”老流氓气急败坏地说,“这药不治拉肚子,治的是手淫过度头晕眼花。” 
“那你吃吧。”方才说话的塑料袋接过药盒,递给另一个塑料袋,“你吃比较适合。” 
“下午把你们拣的药片全给我拿来,我给他们挑出点黄连素。”老流氓说,“先给你们介绍几个朋友。” 
方才说话的塑料袋向我们转过头来,我发现他的眼部没有扣洞,只在下巴处开了一个小口用来呼吸。但他立刻清点除了我们的人数,似乎早已适应了透过半透明的塑料袋进行观察:“是十十一十二十三吧?” 
“他们跟你们不一样。”老流氓说,“他们是知识分子。” 
“那也是爷爷辈儿的。”塑料袋们肃然起敬,集体对我们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知识爷爷好。” 
“不用行此大礼不用行此大礼。”我们慌忙扶起他们,问老流氓,“你哪儿找来的这么一帮纯朴的小伙子?” 
“你们上去接着忙吧,我们到山洞里去。”老流氓傲慢地支开塑料袋们,然后招呼我们跟他走。 
我们又跟着他蹒跚前进,途中不时拨开在空中打转的废纸和塑料袋。绕着山脚转了几百米,我看到破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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