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兽恋-b小调旧时光》b小调旧时光-第26章


我一愣:“您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他不是凡人嘛。 
我说:“可说实话,那只是做白日梦而已,这我心里清楚。别说魔手了,我就连人类比较好的天赋都不具备,哪有可能成为什么钢琴大师。再说成为钢琴大师又怎么样?想要获得世俗意义的成功,还不是得按照世俗的规则行事?您不是拉赫玛尼诺夫么?您应该有亲身体验,苏维埃政府不让您回国,那不是您自食其果么?” 
“确实如此,所见透辟。”他说,“世俗社会和艺术理想,两者之间不可调和,而你恰好又处于这两者的夹缝中间。想要世俗社会的成功,又想要符合艺术理想的生活;不想付出世俗社会的艰辛,也没有能力完成艺术理想。就像两条路一样,你想在一条路上前进,却向往另一条路的终点。”
14老流氓和波罗乃兹汽车(2)
“因此徘徊不定,踌躇不前,在原地踏步。不论是在世俗社会中苟且还是为艺术理想献身,哪一件事都没胆量付诸实践。”我叹口气说。 
“这种状态的人,可以称为摇摆人吧?”他说。 
“摇摆人。” 
“摇摆人”的矛盾,大概就是我的弊病所在,也是某一类人无法缓解的症结。我是摇摆人,张彻是摇摆人,黑哥下定决心自杀之前应该也是摇摆人,当然他现在变成了精神紊乱人。这世上的摇摆人想必不少,他们的结局无非三种:忘掉艺术理想投入世俗社会、抛弃世俗社会为艺术理想殉葬、让举棋不定的状态维持到老虚度一生。 
但那只是常人的结局,拉赫玛尼诺夫的出现似乎提示了另一种结局。我隐约知道为什么他要培育“魔手”了,也知道为什么有人和他争夺“魔手”了。 
“魔手”与其说是艺术能力,不如说是一种超乎常规的力量,假如获得它并利用得当,必然可以跳出早已注定的宿命的束缚。 
我们和拉赫玛尼诺夫的关系就这样稳定了下来。互不侵犯,保持友好,将事情的内情置之不理,悬隔起来。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和动物般的女孩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揭开,也必然有什么东西会在将来爆发,但眼下也只能如此。我向往安逸、和睦的状态,哪怕只有一天,也要先过完再说。在危如累卵的幸福感中失去记忆,这大概也是摇摆人的一大特性。 
有一天,我搂着动物般的女孩坐在足球场边,和张彻、黑哥一起看人家踢球。场上有几个黑人留学生,身体强壮,跑动积极。正值下午三点多钟,阳光充足,在我们身边拉出浓墨重彩的影子。我们每人吃着一个和路雪蛋筒冰激凌,对着场上的人指指点点,时笑时骂。 
“靠,丫还敢铲老黑呢,胆儿够肥的。我要是老黑非窝心脚把丫肠子踹出来不可。” 
“我要是老黑就拿狐臭熏丫的。” 
“那老黑长得不错,特像小罗纳尔多。” 
“也就是特像涂了鞋油的王小波。” 
“其实黑哥跟他们也差不多,乌鸦和猪的区别而已。” 
“没准黑哥就是非洲哪个酋长丢失的少爷,卟撸卟噜族的。” 
张彻忽然指着远处球场边上的一个人影:“我操我操,你看那人,是不是似曾相识?” 
“没带望远镜。”我眯着眼睛,看到一个猥琐的身影正在跑道上撒尿。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我操,真是老丫的。” 
正说着,足球势大力沉地闷到老流氓的屁股上,使他的尿陡然间像孔雀开屏一般盛大。一个短腿中国中国小伙子带着忍无可忍的表情奔向他: 
“你丫能不能不撒尿,嚼块儿口香糖把那儿粘上行不行?你一撒尿黑逼就过你,一撒尿黑逼就过你,这球还有法玩儿么?“ 
老流氓皮笑肉不笑地揉着屁股,离得太远听不清在说什么,大概在解释膀胱刺激症的病理。短腿小伙子更愤怒了,转着圈骂街,还攻击老黑:“你们丫那帮臭逼黑人也太不要脸了吧,老他妈趁他撒尿的时候过去,他他妈傻逼你们也傻逼。怪不得长那么黑呢,黑逼没他妈好东西,又脏又臭,第三世界。” 
这时一个一米八几的老黑凑过去,用一口北京话对他吼道:“你丫骂谁呢?” 
“我操,我操。”没想到人家懂中文,短腿小伙子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老黑一个嘴巴抽得原地转圈儿。球场上的其他人立刻围拢在一块,分成黑黄两大阵营,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谁是第三世界?你们丫才是第三世界,哥们儿是美国黑人。”打人的老黑推搡着比他矮半头的中国人说。 
“我操黑豹党。”张彻兴奋地叫。 
老流氓围着人群钻了两圈,随即决定抛却狭隘的种族观念:“黑哥们儿,我跟你们一头,打他们丫的。I have a dream!” 
“你真想打他们丫的?”老黑问他。 
“那当然了,早看不惯他们了。”老流氓拍着胸脯铿锵有力。
14老流氓和波罗乃兹汽车(3)
“那你跟他们丫的打吧,我们先撤了。”老黑狡猾地呲出一嘴白牙,“外交无小事,把他们打了我们还得负责任。” 
刚一说完,所有老黑撒腿就跑,把老流氓晒在当地。 
中国小伙子立刻将老流氓围拢:“你丫这个汉奸——” 
“算了,还是救了老丫的这条狗命吧。”张彻看着老流氓趴在地上,背上踏着几十只脚,“丫的也挺不容易的。” 
“别老一看打架就手痒痒,”我说,“老丫的对咱们可不够仗义。” 
这时老流氓已经嚎叫起来:“爸爸们别踩了,屎都踩出来了。” 
小伙子们说:“那还不行,非得从嘴里踩出来才行。” 
“我憋不住了憋不住了。”张彻腾地跳起来,抡着链子锁一马当先地冲过去,照着人堆里的两个脑袋就是两下。我赶紧跟上,从粗壮的小腿组成的森林里把老流氓拖出来。他浑身都是鞋印,不停地打嗝干呕,仿佛真想把屎从嘴里吐出来。 
“还有援兵!”小伙子们立刻投入了和张彻的战斗,把他围在正中,采用像狼狗咬豹子的战术,伺机扑上去将他按倒。张彻则拿出惯用招数,稳稳当当扎了个马步,将链子锁平举过头,呼呼呼地转动起来,恰如一个直升飞机,方圆两米之内,常人休想近身。小伙子们一看围攻不下,便也不着急,插着手在一旁看着他舞。直舞了七八分钟,张彻却也面不改色,仍然滴水不漏。小伙子们索性蹲到地上看他舞,只等他筋疲力尽,便一拥而上。 
我把老流氓拖到一旁,不知这事儿将怎么收场。看来小伙子们是耐下心来打持久战,非得等到张彻没劲儿了再动手。张彻就算临危不惧,可人又不是永动机,总会有累趴下的时候。他们把张彻收拾掉,接着就会过来包抄我和黑哥,看来今天在劫难逃。 
可忽然听到小伙子们“哇”地惊呼一声,人群里飞沙走石,尘土像海浪一样四下漂流,在嗡嗡嗡的鼓风机声中,张彻抡着链子锁,慢慢地长起了个儿。他越长越高,没一会儿,其他人就只及他胯了。再一细看,原来他的两脚已经脱离了地面,腾空而起了。依靠抡链子锁,他真把自己变成了一架直升飞机。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张彻逐渐起飞,链子锁发出的轰鸣遍布天空。张彻缓缓飞出人群,小伙子们吓得都不敢拽他的脚。他升到大约十米高的地方,便开始做平行移动,不紧不慢地像我这里飞来。狂风刮起的沙土打在我的脸上,迷住了我的眼睛,张彻神兵天降。 
我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去看动物般的女孩,她正直愣愣地看着张彻,一个手指对着半空指指点点。 
张彻飞到我这里,链子锁旋转的速度渐渐放慢,成功着陆。“看见了吧?逆规律而动,这还是肱二头肌么?整个儿一个马达。”他用力揉着自己的胳膊说。 
“搭把手,先把老丫的抬走再说。”我怕小伙子们回过味来。 
我搬老流氓的头,张彻搬老流氓的脚,合力把他抬起来。但刚一使劲,张彻就哎哟一声,放开了右手。 
“这胳膊怎么了?刚才那么有劲儿,现在全麻木了。” 
“运动过量抽筋了吧。”我说。于是只能我一个人劳动,跑过去拽住老流氓的一只脚,拉着他跑。颠簸了两下,老流氓终于呕吐出来,一边被拖一边吐,在地上画出一条长长的印,好像一支蘸满了水的拖把。 
“你们丫的太不仗义了,我都让人踩死了才过来。”老流氓恬不知耻地坐在地下室里,啃着一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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