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部曲之一国色》第90章


。当年沿街低矮的瓦屋,已完全撤去。桥东头街面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整齐的梧桐树丛中,一排木质结构的二层小楼,古色古香。商铺饭馆旅馆,紧密相连。崭新的玻璃门缝里,透出香气四溢的山珍味。城门下游数百米河岸,是新开发的商业区,经营茶楼、小吃、歌舞厅、网吧和洗浴城,一排红灯笼,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映照下,伸向下游远处。歌声飞扬,彩灯闪烁,构成大渡河岸生机勃勃的晚景。漫步在整洁的河岸长廊,看到茶楼、鱼馆、小吃火锅,差不多都已满座。烧烤的火炉,摆放着腊肉、香肠、青菜和河里的鱼虾,散发出诱人的清香。红色歌城的招牌,在夜空下亮得惹眼。响亮的歌声,强烈的音乐,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似乎面前那河滔滔的流水喧嚣,都被歌声掩盖。歌舞厅门前,无一例外地坐着一群群矮矮的小小的浓妆艳抹的姑娘,虽然打扮得不十分洋气,妆化得有点拙劣,但也极强烈地表达出山里新生代的姑娘们,走进现代生活的热情和追求的信心。突然,一群姑娘,看样子十四五岁,从响着嘹亮音响的房间冲出来,围在河沿走廊上和歌舞厅老板吵架。姑娘背后,站立一群穿着打扮怪异的男人,他们似乎为了什么要命的事情而争夺着什么。我远远望了她们一眼,那些山药蛋似的姑娘,虽然个子不高,但穿得很露,眼影浓浓,嘴唇涂得很红,吵架时亮红的嘴唇翻得又急又快。浓眼影后的眸子里,流露出撩人甚至逼人的目光。急迫而不满,亮闪着仇恨。通过她们大胆露出的胸部、脖子和粉嫩的腮,我发觉她们实在很小很嫩很年轻。而眼光,怎么看起来像凶恶的雏鸟?她们争吵着,劝说着,叽叽喳喳,闹成一团。我想,那么小的姑娘,哪来那么多那么深的仇恨,要堵在如此美妙的河边夜晚中吵闹骂人?我绕过她们,在一排腊肠鱼虾烤摊前走过。走着走着,下面河湾里,那排更亮,也更冷清的长廊,交相辉映着淡蓝粉红鹅黄的霓虹灯光。那是洗浴城。将近八点,也许还没开张,也还没到达服务的高峰时刻,显得十分寂寞神秘。洗浴城究竟有没有一个响冠全球的红色名字,红军,或者长征,我不得而知。我蹩足在通往洗浴城的长廊上行走,突然,十里开外的尽头,柔和灯光下,一位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姑娘,从灯影中闪出来,手扶河沿整齐的栏杆,望着我,似乎在招手、在微笑。我停下脚步,侧身望着面前奔腾湍急的河水。姑娘似乎对水面没有兴趣,还用婀娜的身影,微笑招手。我横了心,想走过去看看究竟。突然,姑娘的身影从光影里消失,我不知道,她那被柔媚灯光和咆哮大渡河的水声,装饰过的婀娜身影,会给人们带来什么。我顺着长廊,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顺着河边,顺着灯光,那一扇扇装饰得明亮整洁的房间里,有怪怪地来自山里的药香味飘出来,刚才那位少数民族姑娘,也许正斜靠在沙发上,或站在黄|色柜台前,面无表情地望着,而她的背后,身穿奇异服装的男人或者保安,正在打牌喝茶,也许,不光是那个姑娘,一群姑娘,正无聊地照着镜子,嗑着产自深山里的瓜子和板栗打发时光。粉红沙发上斜躺着的正是那位身材婀娜的姑娘,眼睛金丝雀一样清亮。
“哎,胖哥,进来,玩一会儿。”
姑娘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啪”的一声,往我脚下的走廊上,扔来一个废弃的打火机,很响很响。也许她认为,对此刻到这里来闲逛的所有男人,都没有什么值得尊重的必要,而且,对他们也没有什么说不出口。我微微一怔,想,决不能委委琐琐,难道我比她们还胆小?笑话!我正了身子,立在门前,用画家职业的目光,大胆迎上去,我看到姑娘椭圆的脸庞,似乎也很嫩很小,眼影依然很浓,嘴唇依然涂得很亮,而被我看得不自然露出的胸脯和穿着那双白色小皮鞋的脚,以及连接着她细小脚面上的那条细长的腿,我想,那就是一个还没有发育完整的姑娘,或者女人,和刚才在走廊上给我留下的那副身影相比,她的吸引力,已经从灵动的可以入画的艺术形象,变成了那样实在具体,也许随时都可能,只要你完成某种礼仪,就可以占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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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4)
我站在洗浴城门口,脚,始终没有跨进去。我想,美,还是应该和它保持一段距离才好。靠得太近,所有的美,都会消失变色,或者,如此美艳的姑娘,转眼之间就会化为一个核桃、一粒板栗、一根腊肠。这不是我这样的画家特别希望占有的生命风景。在姑娘往外扔着板栗壳和石榴皮的希望眼神和招睐目光中,我潇洒地向她们淡淡招手告别:
“晚安,小姐们,祝你们生意好!”
我没有理睬她们怎么回答。我慢慢转过身,沿河岸长廊往回走。似乎还听到她们在我背后“神经病!宝器!笑死人!”之类的哄笑声和咒骂声。妈的,难道非要一个远道而来的疲惫的旅人,跨进你们的屋子,或者弄得更加疲惫不堪地离去,才是正常人,才不是宝器,才不会笑死人么?这是什么逻辑?
唉,这样的语气,这样的风景,乌溪小镇、万年台歇马场、女儿峡风景区……都曾上演正在上演的一幕幕风景,怎么无论如何也躲不开?或者本来就躲不开、不应该躲开?易安当初和我的观察都没错?我抬起头,顺着河岸五颜六色的灯笼望去,宽阔汹涌、不紧不慢、匆匆流淌着的河面上,空阔夜幕两山之谷,两座桥头城门之间,朦胧灯影中,弯弯的泸定桥,远远的,看起来还有点优雅。当年,硝烟烈火枪林弹雨中,一支英雄部队的千军万马,还有他们的领袖和士兵,战将和英雄,男人和女兵,一个翻天覆地改写中国历史的新的政权,都曾从那条优雅而险恶的桥面上走过。我想,当初,我的《国色Ⅰ号》油画系列,画面和意境,实在不能满足而今的诗心!而我今天,还有多少多少什么什么,等待我去画出,而且,有些什么什么,可能我永远也不可能把它们完全描画出来。
生命在增长,人性在流动。这就是历史与生命、战争与人性启示给我们的全部内涵?
但是,如何流动,怎样增长?难道我们心中就不该有那么一根精神与美,冉冉上升的地平线?
一阵警笛的叫声,打破了大渡河的宁静。抬起头来,一阵尖叫声,呼喊声,在人头攒动的桥头堡一带传来。灯影迷蒙的城门前,有人呼喊:
“出人命,出人命了!”
紧接着,110警车呼啸而来,停在城门口。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拥挤的人流中,左奔右突,把街道上一个小姑娘手中的尖刀,打飞在地。他挥动拳脚,在慌乱的人群中,很快制服了手持尖刀的姑娘,又把地上那个身上被刺数刀、浑身流血的女孩扶起来。警车上跳下几个矮壮的警察,排开拥挤的人群,把那个被男人制服的姑娘、受伤的女孩和另外三两个年轻姑娘小伙子,一同带上了警车。众人惊恐地望着警车鸣笛远去,而刚才英勇制服“歹徒”的汉子,被众人围着讲述他刚才看到一幕。原来,刚才我在歌舞厅门口见到的那群妆画得很浓,年龄很小的山里来的姑娘,她们为了争夺男友互相追杀。在歌舞厅认识和晃荡的男人,算什么男友啊!姑娘和她们的所谓男友,都还是一群矮矮的还没有成熟的少男少女,说不定还是中学生。桥头堡前围着的城民,不断叹息感叹埋怨责骂,当今治安混乱,社会风气不好,现在的男孩女孩,没有一个正经模样。那两个姑娘,各自都受了伤,流了血。那个被认为抢了男友的姑娘,肚子上还挨了好几刀,生命垂危,这真能够仅仅归结为社会风气不好么?当年,在红军和民团拼命争夺的地方,在某红军战士,抱着炸药包冲进桥头堡燃烧着的烈火,和守桥的官兵同归于尽的地方,又有一群为争夺所谓爱情而流血的山里姑娘,延续演绎着一种勇敢而暴烈的生命故事。当年泸定县城城民的后代,围着观看渐渐散去,只留下马路上那一摊亮汪汪的血迹,使人觉得历史并没有走多远,或者又以另外的方式复生。我慢慢绕过血迹,在黑黝黝的桥头堡对面,看到了一块高大黑黝的石碑。石碑周围,正在撤掉的房屋砖块瓦砾,一片狼藉。凭借暗淡的街灯,看不见古老石碑的碑纹,只能看到康熙皇帝题写的古色古香的颜体大字“泸定桥”三个字,那苍劲有力的影子。我想,在康熙的目光中,在红军战士的炮弹和他们紧抱的炸药包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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