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_谢七》第91章


一室水汽蒸腾的静谧里,依稀有一声压抑得极低的隐忍呜咽响起。
半晌,却见他又颤着手向后探去,这一次,向内递了两根指头。
终于拈住了那丝帕的一角,待要慢慢地向外抽出来的时候,却又闷哼了一声。
丝帕早就被后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浸得湿腻不堪,慢慢拖出来的时候磨过肠壁的感觉委实是不堪至极,忙用了力气一下子扯了出来。
混合了某种淫靡气息的淡淡梅花香气漫了开了。
周曦一把丢开了那块丝帕,一时也顾不上怎么处置,却觉得后穴里的滑腻感并未尽消,甚至有什么东西正贴着腿根向下淌。
上回虽然也被皇帝弄得身子里一塌糊涂,事后却是皇帝帮他收拾干净的,他当时烧得人事不省,并无清晰的印象,这番却都要亲力亲为。
颤得厉害的双腿再站不住,泄了气一般软倒下来,坐在了浴池里。
抬起一只手捂着脸,惨然凄怆地想: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索性屈起两膝抱住,把脸埋在了膝间。
眼眶实在是酸楚得厉害,温热的湿意再用力地闭着也忍不回去,那个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来,似远似近。
“曦儿,你不许哭……听到没有,只有你不能哭!”
他哀哀地想,娘,不是曦儿不争气。
是真的太委屈了。
寻常大族的子弟,至少要过了十六甚至十八岁才加冠娶妻,他十三岁便取了表字迎娶了自幼订婚的陈氏女,只为给重病的父亲冲喜。
父母伉俪情深,父亲从未纳妾不说,隔年父亲病逝后头七未过,母亲也已经哀毁弥留。
床前一片缟素悲声,阿姊在哭,妻子在哭,七岁的周昶哭得快断了气,就连不足周岁还被奶娘抱在白麻襁褓里的周昱都跟着嚎啕。
他也正悲戚,母亲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许他哭。
之后还絮絮地说了许多,阿姐的嫁妆不能薄了,小弟的教养都要上心,身为兰陵周氏的宗主,不能堕了家门名望,旁系分支狼子野心切要堤防,各家大族不能忘记交好笼络……
他似乎都听进去了,也似乎没听进去,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母亲不许他哭的那句话。
从此以后再委屈再心酸再艰难,也决不许自己在人前落泪。
父母双双过世,家中不宁,他这一房是长房嫡脉,理当承宗,可他那年不过十四岁,黄口竖子,家中叔父,旁支从伯,哪个肯服?
纷纷闹将起来。
阿姊原本许了泰山戴氏,婚期将近,因为父母相继病重一再耽搁,谁料丧期还未过半,戴氏见他幼弱,料想兰陵周氏这一房必要衰颓,竟是上门退了婚。
一桩桩一件件压在肩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请动族老又搜集证据,压服了一众蠢蠢欲动的叔伯,待到艰难出孝,族中竟无亲近长辈能荐他出仕。
世家子弟优越之处便在于不必自己苦苦考科举,朝中长辈到了一定品级,自然就能举荐子弟出仕做皇帝的文学侍从官,清贵无比。
他亡父生前做到吏部尚书,离宰执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在那之前他从未想过还要担心出仕的事,事到临头,却还要自己去考科举。
堂堂兰陵周氏的宗主,竟要与一众寒门子弟和小士族去黄金榜上争功名。
本要金榜题名状元及第,又遇到先帝打压士族,到手的状元郎变作榜眼,只能咬着牙看着容涵之压他一头,恨得他咬碎了牙。
入仕后费尽心思做人做事,不仅要将身上的差遣都办得漂亮,放了衙还要与一众世家子弟饮宴结交,生生在酒桌上喝伤了胃,借口更衣时常常吐着吐着吐出血来,擦干净嘴角,仍旧要回去与人推杯换盏。
总要到三更才得脱身回来,远远看着病重的发妻,甚至不敢带着一身脂粉酒气近前去,怕她伤心。
却是得了前任首相即墨张诲老先生的看重,要与他结亲,为长子宗谅聘了他阿姊。
待到后来,终于苦尽甘来。
他一步步执掌权柄,直做到文臣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实了兰陵周氏国朝第一世家的名头,又遇到新帝昏庸怠政,军国大政皆委他手。
昔年退婚侮辱他阿姊的泰山戴氏早已除名士族,如今连寒门都不如;早年那些看他不起的叔伯都对他无比膺服,见了他都要低头;幼弟周昱十七岁就被他荐为文学侍从官,翰林清贵,羡煞多少寒门子弟。
越是这般风光无限,有些东西就越是不肯放手。
不敢放手。
交好的世家里也不是没人劝过他,只道皇帝如今脱胎换骨励精图治,没有必要这般强硬,将皇帝得罪得彻底。
人家敢说,他却不敢听。
果然说话那人回头就因为一个吏部尚书的位置分赃不匀,一样和别的家主一道打上门来,把他从病床上揪起来要他说个分明。
这么多年来,他早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地扛着这些,如今却有些扛不住了。
世家这几年骄纵惯了,已没有先帝朝时那般和衷共济的同心同德,越发不好掌控,见到利益便如狼似虎地扑上去,遇到什么挫折倒总能想起他来。
更不堪的是倘若还要继续做这个丞相,日后定也逃不过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淫辱,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更用力地把脸埋进双膝之间,哽声喃喃道:“怎么就、怎么就这么难……”
第2章 容涵之篇·自是鹓鶵志凌霄
容三还很小的时候,在乡中也算豪富的容老爷一日心血来潮地问他长大了想干嘛。
白白软软的容家三少爷本来正头也不抬地吃着红油脑花和爆炒大肠,闻言想也不想,说:“孩儿想去杀猪,每日都有新鲜的脑花和下水吃。”
容老爷差点一巴掌把这个最聪明的小儿子的脸给拍进碗里去。
隔年荆湖水患,地方官治水不利,大量的难民背井离乡,流落到富庶又未遭灾的江南来。
容老爷心善,支了粥棚去放粥,看到年轻力壮的,还问一问愿不愿意留在容家庄子上做佃户。
容家虽然是寒门,但容老爷与本乡父母官是总角之交,户籍上的事尚且办得转。
容家大少爷看着那些乡民摇头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都是刍狗;容二少爷拧着眉头说阿爹又烂好心,这些施舍出去的米粮在这样的灾年能卖出大价钱的;容三少爷站在粥棚边上啃了一天指甲,晚上回去问他爹:“那些人好可怜,怎么才能让他们不受苦?”
容老爷抱起小儿子,一手指了指天上说:“这是老天爷不留情面。”
容三少爷摇头:“岂能都听天意,不也总说,事在人为么?”
容老爷叹了口气:“年年治水,总治不好,都想做清贵的官儿,哪个愿意揽这些活计?州县主官昏聩,赈济不利,他们自然就流落成这样了。”
容三少爷啃着仅剩的一个没啃秃的指甲,说:“这些事,总该有人去做的。人人都清贵,那还分什么清贵和浊贱?”
顿了顿问:“阿爹,怎么才能做官呢?”
容老爷又叹气:“你出身寒门,要做官,岂止是难?每三年那么多人考科举,几个能上黄金榜的?就算金榜题名,像你卓叔叔那样,做到四多十岁也不过是一个知县,唉,寒门子弟要出头,谈何容易啊。”
卓叔叔便是容老爷那做着本乡父母官的发小。
容三少爷啃完了最后一个指甲,说:“知县也总要有人做,好歹能赈济一县的灾民,对么?”
容老爷一愣,说:“对。”
隔日便亲自去城里,延请西席,教小儿子读书。
容三那时候不过五岁,西席先生是州中都有名的读书人,说既然要读书开蒙了,便该有个学名。
容老爷想了想,说:“这孩子心眼小,脾气也坏,就叫他涵之吧。指望他读了书,器量能大些。”
就这样,容涵之在五岁的时候终于把毕生志向,从杀猪改成了做官。
容涵之天生是块读书的料子,西席先生教的得意,荐了他去大儒门下就学,十五岁那年参加科举,得了皇帝抬举,竟成了一榜状元。
才十五岁的少年,身量尚未完全长开,新科进士赐宴前要跨马游街,他簪着宫里赏的珠花走在最前头,紧跟在身后的人同样很年轻,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却比他高挑不少。
容涵之知道那人叫周曦,兰陵周氏的嫡长子,这一代的宗主。
才学是极好的,十二岁做的辞赋已经名满京城,他在几个老师那里都听过他。
他还知道自己这个状元其实本该是他的,只是当今圣上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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