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凰》第32章


一炷香时间,叶荨领着慕惊年到了监察司深处一座不起眼的朴素小院前,小院门口栽有一株巨大的枇杷树,时值深秋却依然枝繁叶茂,葱葱茏茏。院旁圈养十数只体型硕大的白鹅,每只都趾高气扬,长翅扑棱间对于慕惊年这个不速之客充满了敌意,凶悍异常。
慕惊年不敢造次,跟在叶荨身后缓步走近小院中,叶荨正欲敲门,屋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让他一个人进来。”
叶荨隔着朴素得有些破旧的门板轻声道:“属下告退。”说毕转身便走,丢下青萝司主慕惊年在门口不知所措。
片刻,慕惊年咬咬牙屏息轻轻推门而进。
房间不大,像是寻常老农耕作歇息的老屋,正当中放着把木椅陶洞桥佝偻着腰轻轻拨弄声旁炉火,炉火上竟烤着一只青薯鸡,外表金黄,不断有香味散发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陶洞桥并不转身,轻声道:“挑把椅子过来,这鸡快熟了,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慕惊年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屋侧挑了把小木凳,坐在炉火旁,这时才看清老人模样,须发皆白,膝盖上放着一块长年抚摸柔顺至极的狐裘,与寻常老翁并无两样。
陶洞桥抬眸审视着眼前少年,让慕惊年一颗本就不安的心又加速狂跳起来。
“你生得俊美,可不像史书上所记载蛮人那般狰狞魁梧,有老夫当年风范。”
慕惊年咧嘴一笑,心中不安被三言两语间拂去不少。
“大隋风土人情与荒原迥异,住这些时日可还习惯?”陶洞桥一边轻轻翻转着青薯鸡,一边随口问道。
“禀提司大人,一切都还好。”慕惊年小心翼翼地答道。
“嗯…”陶洞桥漫不经心地答道,仿佛心神都被眼前野物所吸引,慕惊年正襟危坐也不敢放肆。
许久后,陶洞桥才缓缓开口道:“让你任青萝司主的主意陛下早已知晓,不必忧心。”
仿佛被看破小心思的慕惊年尴尬地挠挠头,但又感觉不合礼数,有赶快放下来。
“监察司的规矩没有皇宫大内那么多,你随性就好,至于监察司的规矩你当用心记住,毕竟统领青萝司不是玩闹,责任重大。”
慕惊年终是忍不住问道:“提司大人,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我…”
陶洞桥伸出干枯手指指向屋中角落道:“提壶酒来,青薯鸡没有酒相佐算怎么回事。”
慕惊年无奈只能去角落拣了壶不大的酒浆来,恭敬递过去。
陶洞桥伸手从桌上拿了两只粗瓷碗,拔出壶塞,倒了半碗给慕惊年,慕惊年毕恭毕敬地接过,酒香中夹杂果香,清新凝神。
老人一口酒下肚,并不豪饮,只浅咂半口,这才开口道:“为什么是你,老夫倒想知道为什么不是你。”
慕惊年一阵头大,这这这从何说起?
“大隋看似一统中原,天下靖平,其实远远没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地步啊,北胡虎视眈眈,东越文风日盛,两朝君主皆是百年一遇之雄主,大隋夹在其中,可不轻松呐。”
慕惊年知道老人未说尽,在旁洗耳恭听。
“先帝马上靖平天下,扬鞭间八国国祚灰飞烟灭,数千万人家破人亡对大隋心怀怨恨此乃一;明德堂得陛下重任,一手把持朝政,高门豪阀数十年来受尽这位都省大人的掣肘,早有不满;一统之后武将恃功傲上,若非王鹧巨虎威犹在,恐怕更加放肆;科举日兴,文人自诩风骨,清谈误国,开始学那铮铮死谏的赤胆忠臣,于国何益?”
慕惊年一口酒还没下肚,就被老人的惊人言论给呛出声来,一口酒直直喷在火架上的青薯鸡上,惹来老人一阵白眼。
“我所说可能略有夸张,但却不可不防,千秋霸业最费思量,我与陛下花费两年时间破局,我本欲以监察司雷霆收纳江湖武人,强制其为我朝效力,在许以爵位,赏赐重金,将天下事以莽夫力来破局,虽说是下下乘,但终归有一丝可能成功。但陛下不愧为九五之尊,他选中的,是你。”
慕惊年宛如听天书一般,目瞪口呆。
陶洞桥似乎有些乏了,指指青薯鸡示意慕惊年自己动手,慕惊年大抵摸清了老人的一些脾气,也不废话,拔下一个鸡腿递过去,陶洞桥却示意他自个吃,不用管他。
慕惊年犹豫了一下,啃了一口,接下来就是一阵风卷残云,饶是见过无数风云诡谲的陶洞桥,也是无语扶额,皇帝陛下是不是选错人了…
第26章 天枢院() 
陶洞桥静静地等着这个逐渐放开的后辈吃完最后一个鸡翅膀,才且斟且饮继续说道:“你可记得两三年前有一队遭遇兽灾的中原商旅落难到荒原之中?你莫不是以为当真有商旅敢不知死活地深入大漠?其实那队商人都是大内禁军与监察司隐司中人乔装打扮的,你父亲境界已经臻至巅峰,大隋一行人的身份并未瞒过你父亲,但你父亲并未出手将那一行人留下,而是进行一场极其隐秘的交谈,这才有了你孤身入隋的事,这一点你莫怪你父亲,蛮族境遇确实已经到生死存亡的关头。”
慕惊年愣愣地盯着眼前老人,心里说不上是悲哀还是委屈,只是有种浓浓的失落。
“你父亲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以及承诺,让你在大隋能够安然无恙,这件事我与陛下都在尽力履行当年谈判的约定,否则你以为为何我与陛下会力排众议将你留在大隋,又将青萝司留于你,这一切都是你那位人间几近无敌的父亲为你留下的。”陶洞桥平淡地叙述当年往事,仿佛一个老农在与后辈聊些当年旧人故事。
慕惊年心中波涛万丈,那时离开蛮族时慕惊年也曾对父亲无情的决定有些恨意与委屈,如今回头看,一边是数十万族人的生死,一边是至亲骨肉,父亲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已然竭尽所能。
“蛮王答应陛下蛮族可以在北胡背后成为大隋最犀利的隐秘棋子,也答应若是真到了某天大隋无能为力的危急关头,他可率蛮族遗老不顾一切地刺杀北胡军方将领与那位年轻雄主,甚至答应他可以死在北胡,蛮族千年底蕴也可以尽为大隋所用,只是你与数万蛮族青壮将会进入大隋,愿陛下能够答应。陛下也确实答应了,御书房那块写着山河日月的大匾背后便放着当年陛下密旨,九龙围海的天命之玺也早已盖下,你那位武夫极致的父亲已经为你做到了所有能做的,故而如今在大隋你得到的一切都是你父亲下的豪赌,至于这盘棋的胜负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慕惊年终于忍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扑倒跪倒在地,这些时日的思乡,埋怨,怨恨,在泪水中肆意抒发,慕惊年长大嘴巴痛哭,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陶洞桥只是轻轻抚摸膝盖上的老旧狐裘,一口一口地砸着陈酿,悲欢离合生死离别,老人这辈子已经见过太多,大江东去浪淘沙,多事风流皆逝去,尽在这一壶酒中,道不完的王侯霸业,写不尽得儿女情长,世人又能如何?
许久过后,慕惊年面无表情地单膝跪在陶洞桥身前恭声道:“提司大人请吩咐。”
陶洞桥盯着这个似乎在一瞬间成长的少年,缓声道:“十天后未央宴上北胡与东越同样会派使节观礼,到那时你的身份也会天下尽知,你放开手去做,最好让天下为之侧目,同样针对你的刺杀也绝不会停歇,你要做的就是活下来。”
活下来,慕惊年咧嘴无声狞笑,然后重重抱拳,转身离开小院。
陶洞桥拨弄着只剩余烬的炉火,喃喃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无求…”

京郊祁山上有一座天下闻名的学术圣地,与大隋的监察司,琅琊观,并称“人间鼎足”,监察司以铁血阴狠著称于世,琅琊古观以肩扛浩然天道为人称道,而这座天枢十三院则以教化,博大而为世人知。
祁山相较于大隋其他名胜山川并不显眼,一百余年前当世圣人孔夫子提出“君子之习”“教义无别”“有教无类”等石破天惊的说法后悄然出生,孔圣人一生周游列国游说各国,将不争、大同天下等在当世大逆不道之说,遭到各国君主的婉拒,年至七十终于在这座胜在悠远,溪涧叮咚的祁山中结茅而居,收弟子一十三人,传习圣人经典,为天下开太平,为往圣继绝学。
孔圣人一生穷困潦倒,郁郁而终,而那十三位弟子却秉承先师遗志,在祁山上开设私塾,启蒙孩童,圣人恢弘不可及的夙愿,诸位弟子只能勉强做到第一条,有时候这些大能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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