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辽东》第347章


及其随从,密密麻麻的帐篷如同雨后的蘑菇般从山脚一直延伸到了山腰,而南面则只有几顶稀稀落落的帐篷,那是毛文龙和他二十名亲兵的临时驻地。
太阳还未落山,牛皮大帐内外就都已经插上了熊熊燃烧冒着黑烟的火炬围着帐篷摆了一圈的圆桌,桌子中央一大簸箕白花花的馒头格外显眼,簸箕四周则是几个大钵,里面盛满了大块大块的白煮牛肉、鱼汤以及厚厚的五花肉围坐在圆桌旁的,是袁督师和毛大帅的亲兵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看上起其乐融融。
相比帐外的粗豪,帐内那张八仙桌上的吃食就要精致太多了西湖醋鱼、扒海参、红烧狮子头、姜汁虾扒子、东坡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酒更是上好的绍兴女儿红,倒在杯中黄澄澄的琥珀也似。
酒菜再好,毛文龙的心思却一点都没在这上面,几乎不动筷子不说,对帐内三人的劝酒也有点心不在焉除了袁督师外,还有吴襄和总督衙门里一位挂着参议身份的幕僚作陪有了伶牙俐齿的吴襄,怎么也不会冷了场,四人杯来盏往中,帐内醺醺之意越发浓烈了。
这已经是袁毛二人第三场筵席了第一天袁崇焕请,第二天毛文龙回请,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也分不清谁请谁,可喝了这么多酒,聊了这么多乡愁离情、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愣是没一个字跟正事儿有关。
官场嘛,讲究个筵席之下无正事,这个毛文龙懂酒足饭饱方才好谈事儿,行不行、该怎么个章程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至于第二天大帐里面,那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文人嘛,讲究个从容气度,所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个毛文龙也懂文人们要表达个什么意思,总要绕着弯子露着话头让人费尽思量。
可如今酒也够了,话头也都绕到“燕然勒石”了,毛文龙却一点儿摸不清面前这位袁督师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这却让他不禁有些心急如焚他可还惦记着铁山上那些土豆苗呢!
“振南兄,还请满饮此杯,”毛文龙正有些走神呢,却被袁崇焕那一口带着浓浓粤音的官话拉了回来,“此杯当为圣天子贺!你我虽文武殊途,却应尽人臣之份,勠力同心,方可稍解圣心之忧!”
毛文龙下意识应了声后一饮而尽,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老狐狸终于是按捺不住,要开始谈正事了。
眼角余光中,一直插科打诨、使劲浑身解数逗趣的那位吴襄吴总兵此刻也钳口不语,盯着空杯竖着耳朵等袁崇焕的下文。
“这第二杯,当为令堂贺!”袁崇焕等着身后亲兵斟满酒后,这才稳稳端起杯子笑道,“振南兄威震边关,鞑虏闻风丧胆,令堂教养之功实不可没所谓母慈子孝,振南兄实乃个中楷模!”
毛文龙听他提到自家母亲,忙微微欠身避席道,“不敢!不敢!督师过誉了!”
说完他以袖遮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眉头却紧皱了一下这酒到底是什么滋味毛文龙已全然不知,他心里飞快转着的念头却是,这老狐狸到底想说什么?
前面什么“威震边关”云云自然是没营养的废话,关键在这最后一句,“母慈子孝”?他是在暗示什么呢?
放下酒杯坐下时,毛文龙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却是那吴总兵竟然端着酒杯听呆了,直到袁崇焕极快地剜了他一眼后方才附和着一饮而尽。
嘿!这吴襄看来是听懂了袁崇焕的话外之音了,果然是大名鼎鼎的人精呐!
“这第三杯,当为令正贺!”转眼间袁崇焕再次端起了杯子,笑吟吟地朝毛文龙示意道,“振南兄久戍东江,十余年如一日,家中全赖令正操持,上事公婆,下抚幼子,实乃可亲可敬而令正盼良人来归之心,不亦可叹乎?”螃蟹注:令正,是尊称对方的妻子
毛文龙脑海中仿佛刷得一下划过一道闪电他终于听懂这袁蛮子想要什么了!
他是要毛文龙自解兵权,乖乖把一手创立、辛苦经营许多年的东江镇拱手相让!
“母慈子孝”,便是在暗示自己该回家在母亲跟前尽孝“盼良人来归”,是暗示自己该回家陪老婆!
奶奶的袁蛮子,直这般无耻!
听过、见过、经历过了许许多多文官打击、压制、分化武将的毛文龙,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袁督师,还真敢**裸地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也没想到他还真敢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置自己!更没想到历经宦海的袁督师居然会头脑简单到这般地步!
他当我毛文龙是什么人,无兵无将的空头总兵吗?
论品级,自己是正一品总镇总兵,而且还是持节左都督!更是先帝钦封的太子少保!
论实力,自己身后可是有数万东江精锐,统辖着十余万辽东流民,真要翻了脸,你袁蛮子兜得住吗?
自解兵权?笑话!
看着对面袁崇焕手捋长须的自得模样,毛文龙一瞬间很想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他脸上!
一旁的吴襄也是看呆了,他刚才就听出了袁崇焕的弦外之音,现在更是为这位鲁莽的督师大人很是捏了把汗毕竟他是袁崇焕的人,自然也要从袁崇焕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在他看来,袁崇焕这架势,根本就是不想解决东江镇的问题即便是讨价还价,也没听说居然能开出这么离谱的价码!
泥人还有个土性呢,毛文龙堂堂持节总兵,铁定受不了这种羞辱这官司即便是打到皇上跟前,袁崇焕多半也讨不了什么好!
帐中的气氛似乎瞬间便凝结了,只剩下袁崇焕那不紧不慢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若是本部堂所记无谬,令堂和令正现居杭州吧杭州,江南名邑也苏堤春晓、南屏晚钟,令人思之而俗尘尽忘矣寻芳武林山下,荡舟西湖波中,实乃人生莫大快事也”。。。
第四百五十二章 双岛之殇(四)() 
“杭州风光固是绝佳,然比之辽东三千里河山,殊不足道矣三岔河以东之山川路径,鞑虏各旗之高下深浅,天下再无人较文龙知之更详值此辽事糜烂之际,文龙不敢以一己之安逸轻省,而废经略大计圣天子殷殷期盼,东江将士性命相托,辽东父老翘首以待,文龙皆铭感五内,岂能因一家一姓而歇肩放马?袁督师请了!”
字斟句酌说完这番话,毛文龙这才将端了许久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便推说有酒了告辞而出,再不给袁崇焕饶舌的机会他怕自己再留在帐内的话,胸中那股无名业火估计按捺不了多久,最后爆发出来将这虚伪的体面都烧得干干净净。
他走后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帐壁上插着的牛油火把在噼啪作响。
袁崇焕脸上笑容已然凝固,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吞吐不定,手中酒杯无意识地转着,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倒是一旁的吴襄很快回过神来,表情夸张地劝慰道,“这这毛总兵也太不识抬举了吧督师大人是为他着想,为他家人着想,他怎么不知好歹呢大人切莫萦怀,此等粗人不必与他计较回头将他种种无礼之处,扎扎实实上个弹章,大人深孚圣意,今上必会好好敲打敲打他”
他前面说了一大堆,袁崇焕都毫无反应,直到这最后一句话,才抬眼深深看了吴襄一眼,重哼了一声后起身拂袖而去。
这下拍马拍到了马蹄子上,吴襄丈八和摸不着头,直到跟着出帐的时候都还在纳闷: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又惹着这位广东来的倔驴了?
就在三人鱼贯而出大帐时,毛文龙的帐篷已经点起了蜡烛,紧皱眉头的东江总兵端坐在书案前,正亲手磨着墨第一次谈判已经破灭,未来的交涉看来也不乐观,他必须做出相应的布置,以免最后撕破脸时措手不及。
来之前他就想过袁崇焕可能会开出的条件,无非就是用粮饷做砝码,往东江镇掺沙子这掺沙子中最狠的招式,不过就是肢解东江镇在毛文龙之下新设副总兵或是副将,划出部分防区而且粮饷不再通过皮岛直接发放,这样的话袁崇焕就能通过安插心腹将划出去的部分逐渐掌握在手中。
如果是这样,毛龙文都还有应对的方法:实在不行就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比如旅顺口、金山卫划给袁崇焕,玩得动你就玩,玩不动你袁崇焕可就得啪啪打脸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袁崇焕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这让他一下警惕起来了如果这一次彻底谈崩的话,这个贪得无厌的袁蛮子会怎么对付自己?
放自己回皮岛然后相互攻讦打笔墨官司?按常理说应该是这个流程可今天见识了袁蛮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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