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谣》第3章


宋修远拍着青骓的马脖子,看着眼前情境,对着穆清笑了。不及穆清再有何回应,便率众将纵马远去。
穆清看着宋修远驾马远去的背影,脑中尽是方才他的笑颜,心中不知是何情感。虽然与这个男人只不过一面之交,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平安。 
此时不过月上中天的时辰,明星忽闪,陆夫人瞧着府门口的穆清公主,心中没来由的地想起当年雁门战事吃紧,也是同今日一般,大晚上的圣旨入府,不过半个时辰,老侯爷宋懋同世子宋修远便入军营了。彼时他们夫妇二人正于侯府内作客,便一同替宋氏父子壮行。只侯府郑夫人送着两个大活人出去,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一个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分明是个明媚的人物,此刻站在昏暗的灯影里,陆夫人竟觉得穆清传言中的娇媚瞧着都有些寡淡了。风流眉骨又如何?到了夏国后,不过是母国一颗的弃子。四年前的祸事去了老侯爷与郑夫人,如今整座侯府只剩下小侯爷了,若是宋修远此行同他父亲一般。。。。。。不知到时这位穆清公主又该如何自处?
***************
“夫人,时辰不早了,若是要沐浴歇息,吩咐婢子便可。”穆清回到东苑时,已有仆妇候于屋内,“婢子海棠,侯爷命婢子来伺候夫人。”穆清瞧她四十五六的年纪,身上衣着较先前见到的更精致些,且行事作风颇有些凌厉,估摸着是东院的管事,便点头回道:“劳烦姑姑,琐事交由我那两个丫头便可。”
穆清从蜀国带来的两个贴身丫头青衣青衿亦在屋内,海棠在侯府当差数十年,为人处世极是通透,见那两个丫头手脚利索,知无她的事了,便躬身朝穆清道:“婢子夜里歇在偏房,夫人若是有事,着人来唤婢子便可。” 
想着今日经历的种种,现下好不容易能喘口儿气了,觉得自己崩了一日的弦有些松懈,穆清便任由两个丫头解发冠,除翟衣,可劲儿地折腾自己。待终于睡下,已是亥时末了。
然而终归有些认生,天不亮穆清便醒了。床幔外的龙凤喜烛早已燃尽,仰躺在床榻上瞧着头顶的朱红软稠片刻,穆清还是起身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动了屋外的人,海棠领着青衣青衿便进屋伺候穆清梳妆。 
穆清不大喜欢样样琐事都要有丫头伺候着,无奈夏国的一切都太过陌生,只这衣裳,便与她往日所穿有很大的不同,无法,便只好由着海棠去了。
“夫人生得真好看。婢子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眉心点了这么楚楚的朱砂呢。”
穆清闻言轻笑一声,盯着铜镜前静静躺着的红缨,有些恍然:自己的洞房花烛,就这么过去了;夏朝女子不都说解缨结发么,可自己那个星夜宵征的夫君,连自己的红缨都来不及看一眼,便匆匆离去了。 
“今后的诸多事物也要倚仗海棠姑姑了。这两个丫头随我从蜀国来,唤作青衣和青衿,往日见的做的都是蜀国的规矩,如今到了夏国,诸多不懂规矩之处,也请姑姑多包涵。” 未几,穆清柔声说道。
“夫人言重。这些都是婢子的本分。”海棠为穆清戴上一支凤蝶鎏金银簪,“早膳已备好,婢子这便替夫人拿来。”
海棠是东苑的管事,也是整个将军府后宅的管事,同宋铮两人一前一后、一内一外,将整个将军府打理地井井有条。
待海棠走后,穆清坐于镜前思索着眼前的处境,虽出乎意料,却暗合她意。她乖顺地嫁到夏国来,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从未认定自己会在镇威侯府终老,是以待到三五年后,夏蜀朝局稳定,这桩联姻逐渐淡出人眼之时,她铁定要想个法子从郢城脱身出去,不论托病还是假死,只求能回到华蓥。宋修远出征,归期不定,那么她至少又多了数月的清净思索日后如何自处。至于当下。。。。。。
穆清招呼着青衣青衿到她面前,道:“不管你们往日在蜀国如何,主子是谁,但如今随我到了夏国,便只得认我一个。”
“侯爷。。。。。。也算不得吗?”青衿小心翼翼地问道。
穆清摇摇头,道:“若日后将军凯旋归府,不喜于我,怠慢甚至苛责于我,你们跟着我亦不能免于府中众人白眼,到时你们打算如何?”
“不论祸福,婢子定跟着公主。”青衣目光微闪,穆清话音方落,便行礼回道。
“公主仁厚,婢子自然也是跟定公主的。”青衿想了想,似真在心底斟酌,“只是公主貌美性善,侯爷怎会不喜公主?”
穆清不知宋修远为人,只道:“这世间唯有人心最是多变难测。现下我们三个只身在夏国,只能连心,我便是你们的依仗,而我能依仗的也只有你们。”
青衣年纪虚长青衿几岁,打小就在郡王府内跟着王妃,因而心气儿颇高,性子也有些浮,后又成了郡主的管事丫鬟,对下人便颇有些尖刻;青衿是在穆清归府后才跟着青衣伺候穆清的,年纪小,做事踏实,因而比起青衣,穆清倒更愿意亲近青衿。但这两个丫头终归青涩,不像海棠那般左右逢源。
穆清有些头疼,她从前不觉得世间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但是归府后蜀国王庭的经历可谓她十七年来最身心俱疲的时光。既然人心可以凉薄至此,那么她自然也不能依旧当过去那个华蓥山间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傻丫头,她逐渐有些晓得识人断事的重要性。但是仅凭青衣青衿尚不足以保她在夏朝数年无虞,成功身退;此间种种情境,还需她日后慢慢谋划。
正扶额思索着,本该拿着早膳的海棠却抱着花钗与翟衣入内,道:“清宁宫的木槿姑姑亲来传召,道皇后殿下召夫人入宫。”
穆清打量着海棠手里的花钗翟衣,制式与她昨日所穿的婚服相仿,只色泽与纹样略微有些不同,心下喟叹,该来的终是会来的,譬如再次将自己塞入这层层叠叠的礼服之中,譬如应对夏国王庭朝堂的种种纷扰。
☆、兰宫
按照夏朝规制,加之穆清原为公主,亲迎后本还有诸多礼俗,只是如今宋修远被一道圣旨遣去了雁门,后边的一应事务便都断了,本该由夫妻二人三日后入宫朝见帝后的礼制,便成了穆清一人应诏觐见皇后。 
这懿旨来得猝不及防,穆清有些慌。从前在蜀国,她便不喜进宫,只因一旦入了重重宫墙,她便得藏起自己的性子,装作乖巧安静的模样。如今到了陌生的夏国,不喜之中更是多了一丝惶恐。青衣青衿两个年龄太小了些,穆清便将她们留在了侯府,只留海棠一人随侍。 
马车载着穆清辘辘行至长乐门,跟着木槿姑姑入了宫门,穆清又上了宫人备好的软轿。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到清宁宫。 
早候在殿外的宫女瞧着穆清下了软轿,同木槿姑姑交待了几句,便快步行至穆清面前行了礼,柔声道:“婢子椒房殿卷耳,这便向殿下通报,请夫人于此处稍候片刻。”穆清微微颔首,一旁的海棠上前拉着卷耳,行云流水地将袖子里的荷包低到卷耳手中:“有劳卷耳姑姑了。” 
穆清将二人的往来与神情看在眼底,见那卷耳神色如旧,又想起前夜管事递给孙尚德的钱袋子,心下了然,这应当是夏宫内不成文的规矩,趁那卷耳入殿通报,轻声对海棠耳语道:“劳烦姑姑替我多番照应了。”
海棠站在穆清身后半臂的距离,抬眼望了穆清一眼,只看见了她那姣好的侧颜,虽瞧不清楚穆清的眸色,但那神情却是一派认真,了悟穆清方才的感激并非敷衍之意,便微微笑应。
未几,有年轻宫人行至殿外,躬身领着穆清主仆二人进了内殿。一进屋,殿内燃着的熏香便将穆清熏得发晕,一旁扶着她的海棠紧了紧手,悄声道:“婢子听闻皇后娘娘爱香,殿中所燃皆非凡品。” 
“姑姑好见地,今日清宁宫内燃的是四殿下从昆仑国捎回的沈香。”那宫人耳尖,接着海棠的话头便讲了下去。说罢,三人已行至内殿门外,卷耳抬手掀了门帘,示意穆清进殿。 
进了内殿,香气更馥郁了些,甚至有些微掺杂其中。穆清行至殿中,向着薛皇后行了大礼,待薛后赐坐后,便抬眼悄然瞧了瞧四周布置。卷耳躬身立于薛后身侧,穆清心里估摸着这个卷耳便是椒房殿的尚宫了。 
“夫人不必拘礼,吾今日诏你入宫,不过是想同你说说话,宽慰宽慰你。”薛后端坐于上首,因今日并非正经大礼,便未着朝服,夏日闷热,她只着了燕居钿钗礼服,妆容精致,眉眼间却流露着一股与中宫不大相符的柔意;薛后的装扮虽简朴大方,但是皇家雍容却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