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谈艺录》第20章


一位 殿;一位
穆罕默德的大臣、
世纪的蒙古可汗梦见一座宫殿,根据梦中所见修建了宫 世纪的英国诗人不可能知道那座建筑的蓝图是一场梦,
却梦到有关宫殿的诗。睡眠的人心灵感应,跨越空间和时间造成了对 称,与之相比,宗教书里提到的白日飞升、死而复生和鬼魂显露依我 看就算不上神奇了。 那么 ,我们又 如何解释 呢 ?事 先拒不承 认一切超 自然现象 的人 (我一向试图把自己归于那种人之列)认为两个梦的故事是巧合,是 偶然出现的图像,正如云朵有时组成狮子或马匹的形象那样。 另一些 声称诗人大概知道可汗梦见宫殿,便说自己梦中得诗,以便造成一个 美妙的假象,从而为他的残缺荒诞的诗作开脱或申辩 。这种推测有
① 据熟 悉古 典作 品 的读 者判 断 世纪末或 世纪初,《忽必烈汗》一诗比现在更被 认为是匪夷所思。柯尔律治的第一个传记作家特雷尔在 年写道: “离奇的梦中所得的诗 《忽必烈汗》略胜于一个心理学的奇特现象。 ” 原注
可取之处,但要求我们拿出汉学家们一篇出处不明的文章,证明柯尔 律治有可能在 年之前看过忽必烈汗的梦的记载

第一个梦替现实世界增添了一座宫殿;五个世纪后做的第二个梦 替世界增添了一首由梦引起的诗(或者诗的开头);两个梦的相似之 处让人隐约看到一个意图;巨大的时间间隔表明了一个超人的执行者 的存在。调查那个不死的、或者长寿的人的目的也许既无用处又是狂 妄的,不过可以无可非议地设想他的目的并未达到。
年,耶稣
会教士格比隆证实忽必烈汗的宫殿只剩下了废墟遗迹;我们知道那首 诗只记下五十多行。这些事实不由得使人猜测,那一系列梦和工作尚 未结束。第一个做梦的人晚上看到宫殿,修建了它;第二个做梦的人 并不了解前者的梦境,得到了关于宫殿的诗。如果这个先验图式不落 空的话,在几世纪后的一个夜晚,会做同样的梦,并且相信别人也会 梦到同样的景象,然后用大理石或音乐把梦境塑造出来。梦的系列也 许不会终止,破谜的答案也许在最后一个梦中。 上文写完后,我又揣摩出另一种解释。也许有一个人所未知的标 准型,一个永恒的事物(引用怀特海的说法)正在缓缓进入世界,它 第一次表现于忽必烈汗的宫殿,第二次表现于柯尔律治的诗。凡是把 两者作过比较的人都会看到两者本质相同。
王永年译
参见约翰 十五页。 原注
利文斯顿
洛斯所著《通往新大都之路》,
,第三百五十八、五百八
我们可怜的个人主义
爱国主义的幻想是不着边际的。公元 上帝有首先启示他的英国人的习惯;
世纪时,普卢塔克①就嘲
世纪 的弥尔顿 曾说
笑过那些声称雅典的月亮比科林斯的圆的人;
世纪初,费希特 宣布说有个
性的人和德国人显然是一回事。在这里,国家主义者大有人在;据他 们自己说,他们的应予重视、无可非议的动机是弘扬阿根廷人的优秀 品质。但是他们很不了解阿根廷人;论争时往往根据外在的事实,比 如说,根据西班牙征服者、假想的天主教传统、或者“撒克逊帝国主 义”替阿根廷人下定义。 和美国人以及几乎所有的欧洲人不同的是,阿根廷人不与国家结 合。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一是这个国家的历届政府难孚众望,二是对 一般人说来,国家只是一个不可理解的抽象概念③;可以肯定的是, 阿根廷人是个别的人,不是公民。黑格尔所说“国家是道德概念的现 实”之类的名言,在阿根廷人心目中是个恶意的玩笑。好莱坞推出的 影片一再宣扬这样的情节;主角(往往是新闻记者)先设法博得罪犯 的友情,然后把他交给警方;阿根廷人却认为这个“英雄”是难以理
①普卢塔克(约
,古希腊传记家、柏拉图派哲学家,代表作有《希腊罗马名
人比较列传》五十篇、有关教育、道德、宗教史等散文六十篇。雅典、科林斯、斯巴达是古 希腊三大城市,各城居民都吹嘘自己的城市最为繁荣。 德国哲学家, 年拿破仑在耶拿大败普鲁士军队后 ,费希 ②费希特( 特在柏林发表了爱国主义的《告德意志人民书 ③国家是没有个性的;而阿根廷人只有个人关系的概念。因此,阿根廷人并不认为盗 用公款是犯罪行为。我只是说明事实;绝无为其辩护或开脱之意。
原注
解的坏蛋,因为对他们说来,友情高于一切,警方是黑社会势力。他 们和堂吉诃德有同感:“到了天国,有罪各自承当”,“正直的人不该 充当 惩罚别 人的刽 子手, 个行业 和他 们不沾 边。 这 (《堂 吉诃德 》, ” 第 一部第二十二章)靡丽对称的西班牙风格以前不止一次地使我感到我 们同西班牙有不可逾越的差别;吉诃德的这两句话使我认识到自己的 错误;成了我们静谧隐秘的相似之处的象征。阿根廷文学中一个夜晚 的故事深刻地证实了这一点;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乡间警察的 巡官喊道,他决不允许杀死一个勇敢的人的罪行发生,便反戈一击, 站在逃兵马丁 菲耶罗一边,同士兵们打了起来。 在欧洲人眼里,世界就是个宇宙,万物在其中各得其所,各司其 职;在阿根廷人眼里,世界是一片混乱。欧洲人和美国人认为不管得 什么奖的书必定是本好书;阿根廷人认为尽管得了奖,那本书可能不 坏。一般说来,阿根廷不相信形势。他们也许没有听说过跛子伍夫尼 克们的寓言:人类始终有三十六个正直的人,他们互不认识,但共同 秘密地支撑着世界;如果听说的话,他们也不会为这些默默无闻的好 人感到奇 怪……他们崇拜 的英雄是单枪匹 马斗争的人 ,无 论是现在 ( 菲 耶 罗 、 雷 拉“ 黑 蚂 蚁 莫 、 和弗兰茨
、将来或过去(塞贡多
松 勃 拉 )别 。
国的文学却没有类似情况。我们不妨以两位著名的作家为例:吉卜林 卡夫卡。乍看起来,两人没有丝毫共同之处,但是前者的 主题是恢复秩序(《吉姆》里的公路、《建桥者》里的桥梁、《普克山 的帕克》里的罗马城墙);后者的主题是在宇宙秩序中没有立锥之地 的人的难以忍受的孤寂悲惨。 人们会说,我指出的特点只是消极的、无政府主义的;还会说, 这些特点不足以作出政治解释。我斗胆提出相反的看法。我们时代的 最迫切的问题,(几乎已被遗忘的斯宾塞早已用清醒的预言加以揭发) 是国家逐渐干预个人的行为;是对那个名叫纳粹主义的弊病作斗争, 阿根廷的个人主义到目前为止或许是无用或有害的,将得到辩护,负 起责任。
我企盼出现一个和阿根廷人有些亲和力的党派;一个向我们保证 把政府职能压到最低限度的党派,当然这种希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国家主义想使我们陶醉在一幅管得无限宽的国家的图画里;那个 乌托邦 一旦在地球上 实现 ,将不可 抗拒地促使 所有的人向往 它的反 面,并且最终必将成功。 王永年译
吉诃德的部分魔术
这些意见以前已经谈过,也许不止一次,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不 过我更感兴趣的是探讨它们可能的真实性。 同别的古典作品相比(《伊利亚特》、《埃涅阿斯纪》、《法萨利 亚 、但丁的《神曲》、莎士比亚的悲剧和喜剧),《堂吉诃德》是现 》 实主义的;但是它的现实主义和 约瑟夫 世纪的现实主义有本质上的不同。 德
康拉德 说他在作品中摒弃了超自然的东西 ,因为承认它就 塞万提斯
像是否认日常的事物没有奇妙之处:我不知道米盖尔 界同一个诗意的想像的世界加以对照。康拉德和亨利
是否也有那种直觉,但知道吉诃德这个人物使他把一个平凡真实的世
詹姆斯把现实
生活写成小说,因为他们认为现实生活富有诗意;塞万提斯却认为现 实和诗意是互相矛盾的。他把卡斯蒂利亚尘土飞扬的道路和肮脏的客 栈同阿马迪斯时代的茫茫大地对立起来;我们不妨设想一位当代小说 家戏谑地刻意描写汽车加油站的效果。塞万提斯为我们创造了

纪的西班牙诗歌,但自己并不觉得那个世纪和当时的西班牙有什么诗
①《法萨利亚》是古罗马诗人卢卡努斯(
的史诗,共十卷,未完稿,描写公元
年恺撒与庞培之间的内战。诗中有共和思想,在法国 世纪资产阶级革命时 期大受欢迎。 约瑟夫 康拉德 ,英国小说家,原籍波兰,当过商船水手、船长,在 海上生活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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