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天亮等时光[出版]》第45章


时光怔愣在门外,巨大震惊后的片刻失神凝结在眼中。忽然这凝结碎开了,他眼里只看到伤痕累累的常晓春,忘记了怎么呼吸,也忘记了如何走路。
他的腿接管了他木然的大脑,带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常晓春身边。
艾冉捂着嘴抽泣着,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猛地跪在身旁的人。
“你怎么了?”
时光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笑意,好像常晓春在和他玩某种游戏。
常晓春听到时光的声音,微微一惊,垂下眼皮,过了好一会儿才眨呀眨地抬起来,她皱着眉头,从齿间吐出两个字:“好脏。”
时光心中某种脆弱的防守被击溃。
他深吸了口气,把蜷曲的常晓春抱进怀里,不留一丝缝隙地抱住。
“我……”艾冉很想说点儿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
时光平静地说:“为什么会这样?”
“是我不好,”艾冉哭着,“我继父在追我,我想躲到你家,没想到他们追了过来,他们就……”
“那你呢?”时光残酷的目光几乎把艾冉凌迟。
“对不起,我,我……”
“滚!”
时光像头受伤的野兽。
艾冉恐惧着,逃似的离开了。
时光把常晓春抱上床,用毯子裹好,再用怀抱婴儿的方式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他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颊,他亲吻她的发旋。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下巴查看,发现她的眼睛干涩空洞,毫无生机,脆弱得就像个新生的孩子。
他抱紧她,好想把她放进自己的身体。如果现在来一场灾能就好了,把他们深埋进尘土,血肉不分,融为一体。
“我想洗澡。”她轻声说。
他把她抱进浴缸,轻轻放下,他要为她拿掉毯子,她却紧紧抓着不放。他不勉强她,开了水阀,拿着莲蓬头试了水温,再放回去。
水慢慢地流着,渐渐淹没了她的脚踝、膝盖、胸口。她忽然闭上眼睛,把头埋了进去。
时光没有阻止,他在一旁看着,数着,数到一百,他抱住她的脸把她的头推出水中。
她呛了水,不停地咳嗽,吸进空气。
他把她湿湿漉漉黏在额前的头发抚开,用掌心抹去她脸上的水,然后站起身,在她面前跨进浴缸,与她一同坐进水中。满满的水溢出来,哗啦啦落到地上。
她惊恐地望着泰然自若的他,尖叫起来:“出去,出去!”
他不动。
她握紧拳头疯狂地砸向水面:“出去,我叫你出去!”
水花四溅中,他用力抱住她,认真且笃定地说:“一点儿都不脏。”
紧握的拳头一点一点松开,双手无力地沉入水中,她瘫软在他肩上,皱起鼻子,哇哇地哭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他松了一口气。
哭了一阵,水冷了,时光抱起她,给她穿上睡裙。她说:“我要干净的毯子。”
时光点头。 
看着时光进了她的房间,常晓春光着脚冲到客厅,推开拉门,走到阳台。
时光听到声音,扔了毯子跑出去。常晓春一只脚已经跨在阳台边缘,他抱住她的腰拖她下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叫着喊着,手脚激烈地挥打,要把自己扯碎。
他用尽每一块肌肉的力气按住她,愤怒地叫她的名字:“常晓春,你不能死!”
“不!”她尖叫,“我不要这么痛苦地活着,放开我!”
他同样高喊:“难道你忘了吗?你忘了你说过要陪着我吗?你忘了你说过,我感冒的时候你会陪我打针,我发脾气的时候你会拥抱我,我疯了,你会把我们两个锁到一起。我死了,你会陪着我一起去死……”
时光的话勾起常晓春上辈子的回忆,那株樱草的颜色,百合花的香味,还有街边小店放的俗气的歌……温热的血液流进了她的胸口。
明明绝望的人是她,时光却像抱着块浮木一样抱着她不放。
时光喉咙里似乎有水声,没有眼泪却硬咽着说:“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感冒的时候谁来陪我打针,我发脾气的时候谁来拥抱我,我发疯的时候谁陪我锁在一起。我死的时候……我还没死呢常晓春,所以你也不能死。你绝对不能死在我前面!”
常晓春觉得自己真成了一块浮木,漂浮在记忆的大海上。她看到了秋添,他站在那辆红色破旧的火车前面,笑容悲伤地说:“我舍不得,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要死在我爱的人面前。”
是了,她在心里发过誓,绝对不要死在时光前面。
绝对不要。
绝望的鬼魅飞离了她的身体,她一瞬间软了下去,沉入他的怀抱。
怀里的人安静了,时光也如虚脱了一般,垂着头,手掌撑着地面才能不倒下。银色的十字架正好从常晓春锁骨边滑下,滑入他的视线,在他眼中摇晃。他一把握住,绝望地笑了。
“上帝,是你在看着我吗?”
常晓春昏睡了两天,她好像曾听到艾冉带着高飞来过,不过时光没让他们进来。吴爽和张佳来的声音似乎也出现过,很快又没了。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的心中既感觉不到欢喜也没有悲愤,她唯一需要的,只有他在身边。
时光悉心照料的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他如父如兄般,极尽耐心、宽容、坚定。每天带着她,骑自行车在城市里穿行,光着脚去草地上跑步,在郊外的荒野中聆听昆虫的声音,让大自然的轻灵洗涤她身上的浊气。
努力没有白费。她逐渐减少了蜷曲的姿势,肌肉也不再紧绷,知冷知热也知道疼,但仍旧拒绝去医院。时光不勉强,自己去图书馆找很多心理方面的书来看。
半夜被噩梦惊醒,她推醒他,紧紧环抱着他的身体,把头贴在他的胸口,直到彼此都汗湿了身体,肌肤黏腻在一起。
他被她抱着,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他爱这份窒息,让他感受到流通在她身体里的力量,那是她的生机。
她活过来了。
离高考过去半个月,成绩公布。
时光自然考得极好,常晓春有一门未考,但凭前三门的成绩已经达到本科线,特别是作文满分,文单一时间疯传。
对于报什么志愿,常晓春无所谓,能考上已经是万幸。就算考不上,她也会离开这里,很快她被强暴的事情便会在这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市里流传,她绝对无法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时光把所有二本的学校看了一遍,问她想不想学护理。
她委靡不振地瘫在床上,把玩着额前的刘海儿说:“好,越远的地方越好。”
时光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她问他:“你报什么学校?”
他说:“临床医学,跟你一所学校。”
她不同意,说:“凭你的成绩,报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没问题,不要跟我一所学校。”
他合上厚厚一本院校简介,双手撑着,想了一下说:“那我再考虑考虑。”
他说要考虑,她却失望了一下。她以为他会因执己见,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就要重新考虑,他忽然转变的态度让她心里莫名地担忧起来。
晚上吃饭时,她重新打量坐在她对面的男孩,他有着坚毅的下巴,修长有力的指节,清晰的目光似乎能一眼着到未来。反观她自己,却邋里邋遢,形容枯槁。如此下去,只会跟他渐行渐远。
她有了危机感,便振作了起来,整理好头发,露出笑容,问他:“有没有决定好所哪所学校?”
他迟凝了一下说:“还是跟你一所学校。” 
“这样啊……”她挖了一口饭塞进嘴里,不再阻止他。这样最好了,就这样吧,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时光选的是北方一座城市的学校。不在北京,北京学校的分太高,常晓春去不了。不过离北京很近,他们下了课没事可以坐车去玩,当天去当天回。
常晓春很高兴,每天憧憬着。
而时光,却变得沉默了。客厅里,阳台上,床边,他到处发呆。有时她叫他一声,他要很久才回过神来。
看他这样子,她真的相信了一句话:伤在你身,疼在我心。
看着她身心受到摧残,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在时光发呆的日子里,常晓春反倒以奇迹般的速度恢复起来,仿佛她是个女鬼吸讽刺了他的精力。
她坚持给他做饭,陪他散步,带他去郊外。就像他曾为她做的那样,丝毫不知疲倦。
人就是这样,一旦觉得被需要,就会变得强大。 
“我们去旅行吧。”路过一家旅行社时,常晓春对时光说。
上一次旅行计划搁浅,现在有时间了,一定要去一趟。到附近的古镇玩两天,不需要太多钱。
“去乌镇怎么样?”常晓春指着旅行社外面贴的宣传画。
时光说:“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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