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灯花》第21章


沙发背后是一整面玻璃窗,白色的雪铺满绿色窗隔,她骤眼望去便停住了,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你不想接偶像剧?”陆柏言有些讶异,“都是工作,偶像剧来钱快、拍摄比较轻松,为什么不接?尤其是你一年一部的古装偶像剧,有明确的数据表明这是你大部分粉丝的来源,旧的粉丝离开,新的粉丝替补,他们的活跃程度和更新速度相等,有力地维持了你的人气。”
他又补充道:“别听网上那些一窍不通的留言,拍偶像剧怎么就比别的电影电视剧低等了?这圈里谁都不是傻的,真正的顶级好资源就那么点,人家待价而沽,就等你放下身段撕破脸去争,最后付出惨重代价的又不是他们。”
这一套套的说辞元寅也不是头一回听了,她闭了闭眼,没有转头去看陆柏言,心头空茫茫的,说不清是厌烦或者厌倦。
陆柏言的话当然不无道理,元寅的经纪公司和她一样胸无大志,进这个圈子就是为了赚钱。这些年他们早就建立起一条从拍摄到播出的偶像剧制作渠道,与几家上星电视台的合作也渐入佳境,做生不如做熟,毫无意愿也缺乏动力去开拓新市场。
可是不行啊,她想,如果她继续在偶像剧的潭子里打滚,她的观众群永远都会是现在的样子,那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出现在他眼前。
他看电视吗?就算看,一定也不会选择观看偶像剧。
“沈嘉燧有个电影,”她最后道,“他参与投资,邀请我去演女主,我已经答应了。”
…………
……
十一月的苏州天时尚暖,气温在十度左右徘徊,棋院的食堂里继续供应大闸蟹。
早晚温差渐大,学生们在汉服外面添加一件兔毛斗蓬,走动间下摆轻扬,风帽掀起来,只露出一个红红的小鼻尖。
内苑的院长室里多了一台电视。
有人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电视机前,屏幕上那个熟悉的人影巧笑俏兮、美目盼兮,光影投诸到他脸上,就仿如一个误送的秋波。
男女主陷入狗血套路,男主撕心裂肺地大吼,女主委曲求全地嘤嘤低泣,电视机前的他身形不动,放在膝头的双手却紧握成拳,青筋偾张。
男女主终于销尽误会,苦尽甘来,男主用长篇大论的忏悔表达他对女主的歉意,女主越感动,电视机前的他越冷漠。
男女主拥抱,背景音乐煽情地响起,镜头三百六十度旋转,花瓣纷飞,男主深情款款地捧起女主的脸,特写镜头中两人的嘴唇一点一点缓慢地拉近……
“啪”,有人忍无可忍地关掉电视。
室内寂寂无声,良久,传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第二十二章 小公举和第一人
沈嘉燧推荐给元寅的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导演属于第五代导演中的文艺片爱好者,业务水平没得说,就是票房向来惨淡,因此想找两个人气小生和小花增加话题度。
而元寅之所以愿意接这部电影,不是为了转型或者冲击她的事业新高峰,原因非常简单——这是一部关于围棋的电影。
“‘吴清源’?”陆柏言点开元寅发给他的电子文档,看到剧本标题先皱起了眉,“陈导怎么想起拍这个题材,争议很大啊。”(注)
“还好,”元寅坐在对面的沙发里玩手机,随口道,“我看过剧本,算是比较中肯,既没有把吴清源塑造成英雄来歌颂,也没有规避他作为汉奸那一面,采用了记录片的客观视角。”
“是吗?”陆柏言狐疑地往下拉滚动条,画面飞速变化,其实一个字没有映进他眼里,内心琢磨着如何拒绝。
陈强导演的电影获奖无数,但票房实在太烂,已经到了业内公认“票房毒药”的地步。陆柏言不认为元寅的演技撑得起剧情单薄的文艺片,所以她在这条路上注定走不远,而为了一个可以预见失败的尝试去沾染“票房毒药”的晦气……陆柏言觉得元寅的选择非常不理智,过于任性。
大多数明星都是任性的,而一个好的经纪人职责之一便是约束他们的任性,陆柏言顷刻间想好了拒绝的理由,自觉能够说服元寅,清了清喉咙,自信地开口:“你……”
元寅的手机适时发出“咻”一声轻鸣。
“你发微博了?”陆柏言突然生出不妙的预感,“发的什么?”
他等不及元寅回答,急急忙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特别关注里元寅新发那条微博读道:“‘下星期进组拍摄陈强导演的新作‘吴清源’’——你怎么就公布出来了,快删了它!”
元寅没理他,陆柏言说句话的功夫这条微博便被沈嘉燧秒转,陈强导演也跟着转了,不到五分钟留言和转发上万。
这便是人气小生加人气小花的威力,他们的千万粉丝中肯定少不了宣传部门买来充数的僵尸粉,但活跃的死忠粉和凑热闹的路人粉绝对占多数,难怪被业内戏称为“流量咖”。
陆柏言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元寅视若无睹地冲他摇了摇手机,“现在删已经晚了,今晚的杀青宴结束以后沈嘉燧要过来,我让他把合同一起带来,你把把关,没什么大问题我直接签了,下周二正式进组。”
她不打算给陆柏言发牢骚的时间,径直去衣柜旁挑了几件外出的衣服,拎进卫生间里梳洗换装。
她不担心陆柏言一个人在外面搞出什么花样,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经纪人和他负责的艺人利益是一致的,就像他说的,董事会正在审核明年给她开设个人工作室的提案,在这种时候陆柏言更不能让她捅娄子,不管她出什么歪招他也只能接住了,努力帮她收拾善后。
元寅换好衣服,简单地化了个淡妆,抹上口红,镜子里的女人神清颜秀,是不带攻击性的那种美貌,尤其一双眼睛顾盼生辉,颇为灵动。
“我最近好像越来越聪明,”她失神地自言自语,“失恋也能涨智商吗?”
…………
……
“失恋当然不能涨智商。”沈嘉燧断然否定了元寅的异想天开。
他们见面的地方就在元寅上一个剧组举办杀青宴的酒店附近,要是被狗仔拍到又是一条大新闻,所以两人都打扮得很低调,帽子墨镜口罩一件不少,时不时还神经质地扭头望向身后。
“你看你选的什么地方!”沈嘉燧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桌子,“就这你还想假装自己很聪明?”
元寅没吱声,她也找不到话反驳。
他们选中的“接头处”是一家小店,白天元寅坐车经过,看到门前冷落,老板娘拎了个苍蝇拍孤孤单单地坐在门口打瞌睡,一阵风来,她就闭着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元寅当时就以为这是个避人耳目的好地方,谁知道它夜里生意会这么好!?
两个人再加一个陆柏言蜷缩在小店的角落里,身后是热热闹闹的人群,总共六张小方桌都挤得满满当当,哗声鼎沸,沸反盈天。
元寅侧耳听了听,大部分人都是长驻横店的临时演员,他们这些明星出入星级酒店,临时演员们自然也有属于他们的交际场所。
陆柏言聚精会神地看合同,元寅和沈嘉燧无话可说,又怕被临时演员们认出真身,不敢卸除武装,两人对着桌上几道早就不冒热气的小菜干瞪眼。
半晌,沈嘉燧闷声闷气地问:“你还没放弃吗?”
元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沈嘉燧早料到她的答案,并不意外,却忍不住抬眼看向她。
这半年来元寅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她涨的不是智商,而是阅历。如果说以前的元寅活得不明不白,天天浪啊浪的像个吃饱了就万事不愁的二百五,现在的元寅仿佛终于找到了她的人生理想,变得像个目标明确的大人。
无论处于什么年龄,“长大”都是一件与痛苦相伴共生的惨事,虽说如今的元寅更像她的粉丝们期望的模样,但作为朋友(爸爸),沈嘉燧倒宁愿她还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蠢货。
“你就这么喜欢他,”他不服气地嘟囔,“不就是失恋吗?又不是第一次。”
元寅无辜地道:“是第一次啊,初恋来着……”
“你真好意思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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