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第22章


姜湖没空理这个“姜小姐”。
她也没掉下去,她在下滑那刻勒紧瞿蔺的脖颈,盘在他身上的腿也往上蹭了下。
在姜湖用力的一瞬间,瞿蔺近乎呼吸一滞。
他不是很刻意地想让她从他背上掉下去,在她贴着他的耳说话之后;但她挺刻意地在勒他,在察觉他要让她掉下去之后。
瞿蔺思索了一秒,最终本着性本善,没扔她,没报复,只在原地站着。
在暗夜里,在这无光的房间内,瞿蔺就这么不太协调地背着个没穿鞋的女人,毫无心理负担的开了门。
**
门开后,出现在瞿蔺身前的是一个清瘦的女人,和一个半高的男孩。
光线暗,瞿蔺从两人身上扫过,两人均是赤手空拳,什么都没带。
身上的衣服看着也单薄。
瞿蔺看着低头的男孩,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已经不抱希望的女人见有人开门,很激动地将手搭在儿子的肩头上,将男孩往前推了推。
姜湖听不懂女人的长篇大论,瞿蔺站着没动,姜湖将头搁置到他肩上,这才看到被女人推出来的男孩。
在看清男孩脸的那刻,姜湖在心里骂了声操。
心里骂,她嘴上也下意识地骂了出来。
仇人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瞿蔺正听女人陈述她带着儿子从外地赶来,要前往战火纷飞的卜勒和被困在那里的丈夫汇合。她们一家被战争分离好几年了。
她说她们饿了一路夜里才到伽米,想要寻找些水和食物。
整片地区都断电,这里也没人活动,她们只能这样找像是有人居住的房屋挨户敲门寻求帮助。
瞿蔺的这间房在街道头上,成了她们最初的求助对象之一。
瞿蔺正听女人说着,突然耳畔挤进一声骂。
是中国话。
瞿蔺眉心一皱,随即姜湖勾在他脖颈的手臂松了,贴在他背上的热源也没有了。
姜湖从他背上滑下去,她推他到一旁,突然伸手揪住那个垂头的男孩。
男孩在被揪的那刻,原本低垂的脑袋忽得抬起,在看到姜湖脸的那刻,他双手推撕开姜湖揪他的手,撒蹄子般跑远。
瞿蔺听到男孩跑前吼:“妈妈,有混蛋!”
姜湖见状直追。
瞿蔺原地抓了她后背一把,但姜湖速度过快,他抓了空。
不用姜湖说,瞿蔺此刻也反应过来,适才站在女人身前,低垂着头颅满是乖巧安静状的男孩,就是此前试图明抢姜湖吊坠的那一个。
这该死的巧合。
***
街道中间的道路并不干净,姜湖赤足踩上去,脚底触感尖锐,肉疼。
但她得抓住那个小混球,那个此前她咬牙想贩卖掉的小偷。
不,他明抢,应该算是强盗。
男孩跑得很快,姜湖也不慢,但她跑了没多久,眼见男孩就在眼前了,却突然被从身后跟上来的瞿蔺拦了下来。
瞿蔺说:“站这儿别动。”
他挡在她身前。
姜湖眼底正喷火,想绕过他,瞿蔺没让,她挪他跟着挪。
姜湖眼底的火快要烧到他身上了。
瞿蔺没和她耗,很快跑远,追着男孩去了。
姜湖没再硬跟,虽然不爽,但她确如瞿蔺所言停了下来。
男孩跑得是直线,瞿蔺腿长步大,很快,瞿蔺将人给逮住。
瞿蔺扒了男孩外套,将男孩的双手手腕反捆在身后,推着他往回走。
姜湖还站在适才被他拦下的地方等他,在月色下死盯着男孩。
如果她穿了鞋,瞿蔺不会拦她。
相处这段时间,他大概能摸清姜湖的脾性,人如果是她亲手抓到,她会更舒坦些。
但她没穿鞋,继续让她跑,留下的是脚伤。
所以瞿蔺最终追过来把她拦了下来。
经过姜湖时,瞿蔺往前推了男孩一把,而后他站到姜湖身前,也没问,伸手打横一抱,把姜湖横抱了起来。
姜湖注意力在被逮到的强盗身上,没排斥瞿蔺的动作。
瞿蔺抱着她,赶着捆着手的男孩往回走,一路跟男孩说着什么。
姜湖听不懂。
瞿蔺一直说,男孩间或回复他,姜湖没忍住好奇心,在快回到男孩母亲正手足无措站着的房门前时问:“和他扯什么?”
瞿蔺说:“没什么。”
就是吓唬人,让这小孩老实点儿,过会儿她还解恨些。
姜湖又想起来男孩跑前也扔了句话,于是又问:“他跑的时候说什么?”
瞿蔺回忆了一下,男孩说有混蛋。
她听了得炸。
瞿蔺没说实话,又从记忆里翻了一句姜湖说过的话给她:“说你漂亮。”
在她们去夜店取酒的时候,朋友和他聊几句,姜湖当时听到了,她听不懂,但她曾自言自语:“她说我漂亮。”
姜湖听后,下意识咬了下唇。
真理是如此,但他觉得瞿蔺是个骗子。
眼前这个小强盗,不可能那么说。
回到房外,瞿蔺没有理会男孩母亲的问询和质疑,以及请求。
他空出一只手肘,捣开适才被砸碎的窗户。
窗台上没有碎玻璃,算好。
瞿蔺将横抱的姜湖放上窗台:“坐会儿。”
姜湖脚底都是硌进去的沙石,有的甚至还刮出血。
她坐着,没擅动,咬牙琢磨该怎么收拾那个小强盗。
瞿蔺随后开了房门,把男孩扔进去,拎着姜湖的鞋出来,随后又把门关上,挂好门闩。
而后他回到搁置姜湖的这个窗台前,掀开衣角,用力在他身着的那件白背心上撕扯开一道口,撕了条白布出来。
他将白布一分为二。
似是有感应,姜湖即刻往回收脚。
她脚刚要动,瞿蔺俯下身。
瞿蔺蹲在姜湖身前,小心握住她被路上碎石刮的最严重的右脚。
在他的手握上去的那刻,姜湖心一跳。
第18章 栖息地
第十八章:g(一)
瞿蔺手纹粗糙;此前姜湖便留意过。
单看他手,她能从中看出沧桑的意味。
这手远不及他的面庞耀眼;不及他脸庞那般年轻。
让她想起粗犷的西北和辽阔的中原。
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瞿蔺的手扣在姜湖的脚面上,他温凉的手温裹着姜湖的肌肤;在这个冬末的夜里让人生出一种熨帖感。
虽不温暖;但胜在舒服。
姜湖没再动;没再度收脚。
她从来不是个扭捏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咬他。
只是姜湖不知道该不该提醒瞿蔺一句;女人身体的某些部位如果碰了,很容易碰出事儿。
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女人,正看着他们;嘴里仍旧在说着什么。
但没人理会她。
月色不亮,视线偏暗,瞿蔺瞥了眼被他握在手中的姜湖的脚。
上面沾染的沙石和血需要清洗。
瞿蔺再度站起身:“在这儿坐稳;等会儿。”
姜湖一直坐得挺稳,此刻才伸张她的主意。
她淡声说:“别麻烦,不碍事。”
姜湖随即将手撑在窗台上,是要往下跳的意思。
瞿蔺抢先伸手摁住她的肩;他音色变了些;极低:“不想明天残废,就听我的。”
自然是没做残疾的打算,姜湖仍旧坐着,她听话,不再试图让脚落地。
但真没那么矫情,她赤足去追那个男孩,也不全是一时冲动。
姜湖在那一刹那有过思考,是觉得可行才动身。
**
姜行初入部队时,第一次休假回来,带着满脚被磨破的血泡。
姜行脚底红肿溃烂掉,那个才叫疼。
她这个同姜行比,屁都不算。
***
姜湖见瞿蔺走向那扇被他关阖了的门。
瞿蔺的手刚要拉门,围观了他们许久的那位母亲伸手拽住瞿蔺的胳膊。
瞿蔺停下脚步,他垂眸望过去,看向这个陌生的异国妇女。
女人脸上写着欲言又止,以及坚决。
瞿蔺没动声色。
眼前这个女人不傻,多少了解儿子的作为。
适才那一番追逐,她已经猜到是她们不小心碰到了有怨在前的人。
但她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同这对狭路相逢的男女硬拼。
所以她选择求情。
瞿蔺没有理会的那些来自女人的长篇口述中,大部分是对儿子所作所为的辩解。
讲她们生活的苦,说她们一路遇到的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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