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_向歆》第109章


“姑娘,冯家大公子前来吊唁。”绕梁疾步走到她身旁,低声耳语。
“知道了。”谢同君低声应了,顺势站起身来,看着外面剑眉星目特地换了素色衣衫的男子大跨步走入冷瑟的灵堂内。
迈入灵堂的那一瞬间,看着面前这个苍白消瘦的女子,冯彭有一瞬间的错愕。往日的谢同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进退得宜,却仍旧掩不住眸子里的明丽狡黠,哪像今日这般,像是变了个人。
他诧异的看她一眼,忍住心底涌出的酸涩怪异感,往灵堂上上了香烛之后,转身之际,忍不住道:“逝者已矣,夫人千万保重。”
谢同君怔了一下,没料到冯彭会特意出言关心,只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矮身朝他一礼,还未开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道极为温和的声音:“多谢冯将军关心拙荆。”
张偕的声音一如往常的低醇,带着几分低哑,锐利的光泽从眸底一闪而过,再看时,却又换上了一副儒雅浅笑的模样:“多谢冯将军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只是如今家中忙乱不堪,无暇招待客人,事毕之后,一定设宴款待将军。”
这就算是逐客令了,冯彭虽是武将,但却难得的心思深沉细腻,虽不知张偕为何隐有不悦,但他素来为人爽朗正直,不拘小节。因此只当张偕痛失亲人情绪不稳,宽和一笑后,告辞离去。
看到张偕嘴角边一贯的儒雅笑意,虽带着几分勉强之色,但她仍是心下稍定,关切的问道:“饿了么?要不要吃些东西?”
“一碗白粥即可。”张偕握住谢同君的手,拉着她走到灵堂外,仰头看向天空。此时天色早已放晴,冬日的夕阳洒在地上,满是落日余晖的柔情。
张偕侧头看着谢同君浅浅一笑,低声道:“跟我来。”
两人沿着庑廊一路直行,厨房的灶火还烧着,仆人正窝在灶洞前打瞌睡,两人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厨房内没有蒲席,张偕拂净了案几让谢同君坐下,自己则到拿着陶盆到陶缸里舀了小半碗米,打算煮粥。
谢同君无事可做,干脆撑着下巴看张偕的一举一动。他仍是像以前那般斯文儒雅,若忽略眼里那抹怎么也掩不去的淡淡悲切,整个人像过去一般,看起来似乎毫无异状。
谢同君蹙着眉头,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替他舀起一瓢清水倒入陶盆中,看着盆里的水逐渐变成白色,晕染开来。
张偕似在发怔,察觉到手中一重,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笑道:“夫人见谅,这些日子夫人受苦了,还是过去歇着吧,今日就由我来为夫人做一次羹汤如何?”
“我累,难道你不累吗?”谢同君一手扶住他肩膀,一手抚过他鬓角,忽然瞥见那打理整齐的青丝下面,一根白发赫然刺目,触过他略显疲惫的双眸,她心里一阵惊痛:“我们是夫妻,你可知何为夫妻?”
张偕瞳孔剧烈的一缩,眼睛飞快的眯了下,然而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了从前那副温润若水的样子,笑眯眯的揽住谢同君的肩膀,声音低柔:“我知道……我自然知道,从今往后,无论甘苦,必定与夫人休戚与共。”
谢同君倚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想起那日在城外他为逼她离开,故而出言相激的情景,低声呢喃:“我不信你……”
张偕默然无语,执着她指尖轻轻一吻,声若蚊蝇:“对不住……夫人,再信我一次如何?”
“你可信吗?”谢同君抬眼看他,眸色淡淡。
她爱张偕,可是她也不信张偕。几次三番,每每危难之时,这人总会千方百计的将她往别处推,这在他看来,或许是对她的一种爱护,可是谢同君不想要这种爱护,这种在他有难时置身事外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安而恐惧。如果那日她没有领会到他的真正用意,没有带着桓军出城与他会合,他是否也会跟他大嫂和一双侄儿一起躺在那冰凉的雪地上?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而她曾经却是抱着怨恨离开他,在得知真相过后,她内心又该是怎样的惊痛和后悔?
张偕抬手,轻抚她如云的秀发,低声喃喃:“夫人且信我一次又如何?那日城外,夫人的决绝之语尚在耳内,偕此生宁愿拖着夫人碧落黄泉,也不愿再听一次那伤人至深的话语……”
☆、称帝
桓如意体恤张偕痛失亲人,给了他几日假期允他料理长嫂后事,可如今情势危急,张偕不可能永远待在张府不出门。再者,他本就心智坚韧,很快便将悲痛掩于心底,仍像往常一般去武王府议事。
这日清晨,谢同君仍像往常一般端着药碗往张媗房里走,自从亲眼见到邓姬和两位侄儿的遗容,她就因承受不住打击而昏厥过去,现如今虽然已经缓过神来,却因此大病一场,整日里只能无力的躺在榻上以泪洗面。
这时候天气已经进入初春,万物复苏。谢同君享受着难得的温和日光,多日来压在心头的沉霾渐渐消弭,正在她转过庑廊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那鼓点声一阵急过一阵,像是要将整个房顶都掀翻。她心里一惊,不知怎么吓了一跳,手中陶碗猛的掉落,黑浓的药汁溅满素色长裾。
谢同君心如擂鼓,猛地转身往府外跑,可还没跑到外头便跟一个人撞了满怀。
“怎么了……怎么了?”她猛地回过神来,抓住脸色惨白的绕梁前后摇个不停。
“徐帝……薨了……子还……入主昭阳宫……”绕梁声音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什么意思?”谢同君瞪大眼睛,绕开她猛地跑外奔去,外面光晕流叠,阳光刺目,恍恍惚惚似在云里梦里,她脚下不停,几乎一个趔趄跌到廊角下面。
“同君……”慌乱中,有人一把抓住了她。
“发生什么事了?”谢同君崩溃的失声哀泣,两条腿不住地颤动着往地上跪去。
张偕面色如常,那双总是温润的眼里平静的吓人,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泽:“子还入主昭阳宫,称兴武帝。”
历史重合了!
兴武帝——桓缺!
张偕的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又是疑惑又是探究的看着她:“夫人为何如此害怕?”
早在新军攻打平西郡之前,其实他们已经料到会有这般结局,子还拥兵四十万,赤炎军又早已归顺与他,称帝一事,势在必得。
“子还……子还……子还就是桓子——桓家的子孙!桓家不只有桓如意,还有——唔!”
她瞪大眼睛看着张偕,却见张偕面色坦然,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揽住她的腰。神色温柔而淡静,他凑近她,低声道:“这世上,只有两个姓桓的人。”
被他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所感染,谢同君总算冷静了些,不禁有些懊恼刚刚的失态。
张偕见她面色惨白,一把将她带进怀里,抱住她低声喃喃:“夫人又何须担心?无论如何,我总是会护着你的。”
两人手挽手进了寝室,谢同君只觉得屋内的气氛逼仄的吓人,虽然张偕面上笑意盈盈,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没有勇气将一切和盘托出。
“你们……你已经想好对策了?”她忍不住结巴了一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偕眸子微眯,弯腰将脱下的素履摆好,继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夫人刚才为何如此慌张?即便是子桓军来了又如何?我们虽不如他势大,却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谢同君知道自己露了破绽,不由得有些心乱如麻。她虽然很想将真相告诉他,却害怕说出真相之后,即将面临的一切。
如果她不是谢家大姑娘,自然也不会是谢歆的妹妹,张偕的妻子,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是她的。可是如果不说,如果张偕他们因不知真相而吃了大亏,甚至丢掉性命,她又如何能安心?
她到底该怎么做?是说出真相,还是……将有所一切深埋心底?
“张偕……”话到嘴边,本想一鼓作气,可开口的那一刹那,所有的言语像是堵在了嗓子眼里,看到张偕湛然有神的双眸,她心虚的垂下头,声音低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你妻子会如何?”
“你怎么会不是我妻子呢?”张偕微怔,继而想起什么似的,温柔的扶住她肩膀,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低声道:“你我二人已有夫妻之实,莫非夫人想赖账不成?”
没料到张偕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谢同君大大的一怔,心里的不安瞬间消散了几分,转而又有些难过:“如果,我并非谢家大姑娘呢?”
“哦?”张偕静静地看着她,心里的猜测呼之欲出,他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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