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的罪与罚》第31章


李为想了想,让一干人等退在殿门口候命。
姬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觉得尴尬,便开始慢慢靠近。她的脚步很轻,很细碎,几乎让人听不见。
最后她停在榻边,歪着头俯视宇文思的伤口,看得极为认真。
殿中寂然无声,突然宇文思问:“你看什么?”
“看你的伤。”她如实作答。
宇文思平静道:“这还有什么好看的。”
姬初道:“我用了全力,你也流了那么多血,竟然没有危及性命,我觉得可真神奇。”
“那你这样不好看,”宇文思哼笑了一声,但眼里没有笑意,反倒冷得惊人,他睁开眼道,“我拉开纱布给你看,看得清楚。”
姬初在他掀开被子的刹那,又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冷香。
她忽然觉得这个气味其实要比殿中的瑞脑香柔和,且令她血液不再沸腾,顷刻冷静。
她按住宇文思扯衣襟的手,试图解释:“你不用拉开,不然外面的人又当我贼心不死。再说伤口什么样,我刚才看得很清楚。但是你能明白吧,那样的情况下,我受不了,我本应该发疯。我怎么能亲眼看着你伤害我母亲?我不阻止你,真不配作一个女儿。”
宇文思不被打动,只是微笑:“我明白不明白是一回事,计较不计较又是另一回事。”
“当然。但你想怎么样呢?若你不是想做这样不道德的事,我也不会发狠,一切原因在你。”
“那么你见我儿子又怎么算?”
姬初立刻道:“你也知道我是故意的,因为你莫名其妙不见我了。”
宇文思眸中冰凉的眼波流转,乜斜着她:“莫名其妙?”
“难道不莫名其妙?我今日才知道是因为宋行俭,他当众直言要娶我,请你帮忙查我的身份。你的人误会是我想跟他怎么样,让你很没有尊严。但他一个愣头青,想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我哪里会知道?你要怎么样冲他去才对,赖在我身上未免太不大丈夫。”姬初瞪着眼。
宇文思道:“请等一等。你这样想:你的敌人知道你心怀叵测,于是不见你,以免深陷险境,这很莫名其妙吗?姬初,我只不过想做一个正经的敌人。”
“那么你一开始又为什么不正经?”
宇文思笑:“因为你勾引我。你叫我还要怎么正经呢?”
这句话来得太猝不及防,姬初对他言论的杀伤力已有防备,然而还是一口气喘不上来,把小脸憋得通红。
“我们不要谈这个问题。”姬初直奔主题,“你不会原谅我,是么?”
宇文思一眼看透:“你不必我原谅。”
她沉默不言。
眼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用?她总不能刚跳出冷宫,又进了囹圄。
宇文思见她不答话,于是不再理会,闭上眼小憩。
可是隔了好一会儿,他仍感到身前有人,睁眼时姬初仍用那样茫然而清冷的眼神注视他。
“你可以坐下等,我也没罚你面壁,你一直站在这儿挺可笑的。”宇文思提醒她。其实他觉得也怪可怜,但是相比之下,还是可笑更多一点。
因为他看穿她的可怜是别有用心,所以变得可笑起来。
姬初左右看了看,椅子离她有一段距离,她想一想,没必要去搬来,就随意挨着榻边坐下,顺势趴在宇文思怀里闭目养神。
因为隔着厚重的被子,宇文思也没推开,看着她发笑:“你真不客气。”
“我知道,女子这样的不客气你是很乐意的。”姬初似笑非笑。
宇文思微微点头:“你说得对。”
殿内早已经没有人,他们都在殿外等司医发话,才敢让宇文思回府去。
她眯了一会儿,不经意睁眼,看见虚掩的窗外那一线惨白的天光,逐渐被风吹弯的芭蕉遮挡了。
这时候宇文思平静道:“你闭上眼,安静的时候是最美的。”
姬初没抬眼:“难道我醒着不好看?”
“醒着具有攻击性。”宇文思道,“你休息吧。”
姬初却突然惊醒,半分睡意也没有了。
宇文思平静得过分,他哪怕有一点怒意表现出来,也绝好过这样全然的平静——还在跟她谈笑风生。仿佛是巨大的海风已经席卷上空,然而无垠的海面却毫无波澜,一片平静。
这样的死寂令人感到可怕,因为海面下汹涌的暗流将是惊涛骇浪。
她想她完全猜对了,宇文思已经决定杀了她。
所以才能这样平静地、波澜不惊地对待她——跟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计较,他从来有这份从容与气度。
司医不敢掉以轻心,为保险起见,过了一个时辰才让动身。
黑压压一大片卫士鱼贯而出,簇拥着两架马车驶回陈王官邸。姬初下了车,在前院空庭沉默了须臾,果然见到一身冷肃的宋凡生与连池疾步走向宇文思的卧房。
因为姬初“鸠占鹊巢”,宇文思已经住到前院来。
她凝视宋凡生与连池腰间悬挂的宝剑,隐隐觉得那两柄剑隔着剑鞘,都透出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杀气。
姬初想了想,俯在红素耳边轻声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不要拼命,不要管,立刻去找门下侍中李为求救。”
红素一怔,满眼忧虑,似乎也感受到莫名的不同寻常:“可是他是陈王的人,是否禀报太子殿下更……”
“不要告诉太子,只跟李为说,他很快就不是了。记住我的话,无论我出任何事,哪怕我在你面前被人抓走,也不要追。”
姬初已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单看这一局能否扭转败局,力挽狂澜。
☆、26|命悬一线
宋凡生与连池候在门外,心底不免觉得有些不解:君侯急传他们二人来,到了门口又不肯见,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此时有要事在谈也罢,然而房门紧闭,里面寂然无声,显然是没有其他人。
不过宇文思并不让他们久等,很快就开口请他们进去。
宋凡生见宇文思未披大氅,迎面立在洞开的窗扉前,眉睫与发间都结了细密浅薄的微霜,想来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窗外并无什么美景,不过是一座光秃秃的假山。
那么他刚才不见他们,就是站在这里沉思,所以才会不知不觉站这样久。
宋凡生不禁关切道:“君侯身上有伤,不宜吹风,还请保重身体。”
宇文思慢慢回头笑了笑,道:“与陈国的冬天相比,这风也不算太冷,我吹这一时半会儿,受不了寒气,不必担心。你们坐吧。”
“标下方才看见墙角许多疯狗冻得发抖,被一刀砍了头,有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会不冷?”连池急着邀功,一时不察便脱口而出。
宇文思扬眉道:“你拿我跟狗相提并论?”
连池被宇文思微笑中带了点惊讶的眼神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忙解释道:“不是一般的狗,是东宫养的那一群狗,围在君侯的官邸外面找吃的呢,被标下与宋都督收拾了。”
“呵呵,我平时都不太爱理他们,左右是没什么能让他们吃到嘴里的肉。不过你们解决了也好。但下次还是不要随便拿什么跟我比了,没有必要。”宇文思踱步到最上方去坐下,深刻的眸光落在身前的地面上,似乎并没有动怒。
宋凡生与连池二人看他坐下了才敢落座。
连池方才说错了话,一时不再开口。宋凡生望着宇文思的神情,隐隐已有几分猜到,可是仍然询问:“君侯什么吩咐?”
宇文思伸手不自觉地摩挲面前的杯盏,精致的纹络、流畅的弧度、温润冰凉的触感,都令他神智清醒无比。他终于下定决心掐断这一缕微弱得可怜的旖念,它原本不应该存在他心里,它应该消失。
于是他极冷淡地道:“其实杀了东宫的狗也无济于事。狗主人还在府里,死了多少,都可以再养。”
“狗主人?”连池一愣,很快想到了姬初。
只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明白了宇文思的意思:如果是想要对付姬初,那么他实在很高兴,毕竟与姬初的间隙仇恨由来已久。但他担心自己会错意,索性等宋凡生回话。
宋凡生曾是宇文思的门生,又能一路在先帝眼皮下走到京口都督这样的高位,统御大军,除开军事才干,也因为其秉性胆大心细,颇懂得察言观色。
他抬头望了望宇文思的神情,心底已经确定了宇文思的言下之意。
他与宋行俭方才回府,询问了近日反常之举的缘由。宋行俭一开始还吞吞吐吐,不肯告诉他。但他在陈王官邸已经觉察到了宋行俭的微妙情绪,直言问及是否与陈王妃有关,宋行俭才不得已说出实情。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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