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一世相遇,不诉离殇》第89章

巽芳垂眸掩去眼底的那一抹悲哀，是她的一己之私，将原本矗立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欧阳少恭彻底推入了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都木有留爪，不开森
☆、第五十九章
站在蓬莱国的废墟上，红玉细细打量了片刻后不由得感叹道：“……蓬莱……以前想必是一个风光如画、美好安宁的人间乐土。”
巽芳背对着众人，声音有些干涩，“……是我们……最美最美的家乡……可是……就在那一天，毫无预兆地……空中传来轰鸣，大地震动、山石崩裂、房屋倾倒……”
“……一夕之间……故土亡尽……”
襄铃忽然以手掩唇惊呼道：“……那边……焦冥……”
众人顺襄铃目光方向看去，只见废墟角落里焦冥飞舞。巽芳喃喃自语道：“……焦冥……由中原流传至蓬莱的重生古法，然而终究只是凡人痴心妄想……到我曾祖父那一代，已然将典籍封存起来，不容后世子孙再有开启之念……夫君他却……定然是将蓬莱人的尸首……还有……他认识的许多人……”
秀丽的女子神色落寞的注视着那片废墟，心中黯然。所有曾经认识的、不认识的、爱过的、恨过的，都已经从他的身边彻底消失了，唯有他一人还停留在原地。
他这般执着，也不过是因为……寂寞。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而这一切，那个男人却已经历过了无数次。
璃鸢沉默的望着飞舞的焦冥，心中沉重，这真是应了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而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欧阳少恭无论哪一点都满足了这两句话。
可悲可恨又可怜，倘若最初他不曾因私而犯公，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不知不觉中，众人走到了一处阴暗的地方，碑林丛立，数也数不清。
襄铃震惊道：“……好多……好多坟……”
“……是……在蓬莱天灾中死去的……”
她无意间瞥见一处墓碑前摆放有花朵的坟墓，不由得惊呼出声，“啊……”
“公主……？”红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襄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手指巽芳面前的坟墓惊讶的说道：“……这个，和其他的都不一样……有漂亮小花……”
“……这……是我的墓……夫君替我立了墓碑……”巽芳心有酸涩，原来他一直都还记得，“……我最喜欢的花……他……他还记得……”
众人沉默，巽芳呐呐的说道：“……我知道……在你们心中……少恭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人……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到如今……我无法再告诉自己，他未曾满手血腥……毕竟连我自己都……”
方兰生怒目而视，“是啊，残酷……他的心比千年的寒冰还要冷硬！所有人、所有人都被他耍得团团转！像傻瓜一样！”
秀丽的女子缓缓阖目，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方兰生的愤怒，良久，她睁开眼坚定的说道：“……但是……我所认识的少恭……曾经是一个很温柔也很寂寞的人……”
襄铃怯怯地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那真的已经……是很久以前……”巽芳沉默了片刻后，开始说起她与欧阳少恭的相遇。
“在我……十五岁的那一年……瞒着父母离开蓬莱国，跑到中原去玩……去到一个叫作衡山的地方……某天不知不觉在树林里迷失了方向，一直走到太阳落山……天黑以后的深山，有可怕的妖怪……它们追着我，想要把我吃了……在我以为一定会死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男孩子从林间出现，把妖怪都杀死，救下了我……”
红玉惊诧道：“……莫非……便是……”
巽芳微微阖目，缓缓道：“……对少恭来说……那已是……几世之前的渡魂了……”
“那……后、后来呢？”
“……那个孩子把妖怪杀掉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他……有双困兽般的眼睛……看起来既凶狠……又空无……虽然……我也很怕他……怎么有人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周遭血流遍地……可我……更不敢一个人待在原处，只好跟着他一直走……走了很远很远，才来的一个漆黑阴冷的山洞里，那……就是他住的地方……好在……他并没有将我赶走……不愿意同我讲话，却把食物分给了我…………我……还是怕他……心里想着，只在这儿待上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离开……”
她在坟前缓缓跪下，口中继续说道：“……不敢睡觉……只有睁大眼睛盼望太阳快点升起来……那时，借着月光……我忽然发现山洞的石壁上有好多字……那些字……诉说着一个人累世的孤独与痛苦……我不由自主逐字逐句地看起来……隐含在字里行间的悲伤寂寞简直……要令人窒息……”
“……那个孩子……发觉我在读山壁上的字……反而露出一种冷冷的笑……让我的心更像是跌进了冰里……”
百里屠苏双手抱在胸前，低头沉吟。
空荡的墓地中，巽芳的声音随着风逐渐扩散开来，任谁也无法忽视她话语中的苦涩，“一瞬间……我甚至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些字……都是那个孩子刻下的……虽然他的年纪看起来还那么小，但我……就是隐约有这种感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暗暗作出了一个决定……”
“……是……什么？”
“……天亮以后……我问那个孩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回蓬莱……”
女子微微弯起了唇角，仿佛只要想起那一幕就能令她感到愉悦，“他那时的神情……我永远都忘不掉……极度的吃惊与不信……像是根本无法理解我为何会那样问……但是到最后，他还是同我一起离开了那个山洞……”
“我们，回到蓬莱……那个孩子渐渐长大……他总爱默默地陪在我身边……再也不曾流露出昔日那种可怕的眼神……因为蓬莱人的寿命很是长久，过了些年……他看起来竟是比我还年长了……”
“……我们……不知不觉喜欢上对方……尽管蓬莱人从未有过与外族成婚的先例，我和他……终究走到了一起……成亲之后，他对我……很好很好，孝敬爹娘，爱护弟妹，所有人也都喜欢他……在我心目中，这个世上没有比他更好更温柔的人……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在场之人都能听出她话语中明显的幸福，然而兰生却更觉愤怒，他双手紧攥成拳，咬着牙恨声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现在在根本就是疯了！把活人杀死、将死人掘墓变作焦冥！随意就会散播疫病，草菅人命！为了取到魂魄，逼迫屠苏解开封印！为了重建蓬莱，撕裂空间，将雷云之海的废墟强行拉到这儿，这样……还要害死多少沿海住民！”
曾经充满天真稚气的方家小少爷厉声喝问道：“他……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认识过他！”
听着兰生略带嘶哑的质问声，风家兄妹三人都沉默着，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襄铃满面担忧的望着激动怒喊的兰生，快步走到他的身侧握住了他的手默默安慰着。
巽芳原本跪着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站起身，痛苦地合上了双眼。是啊，她的夫君除了初次相遇的那一天之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显露过自己狠绝的手段与那诡秘的心思。她是知道他渡魂的经历，然而字里行间的描述又怎能及得上亲身经历之万一？
或许这个人说得没错，她……根本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可那又如何，欧阳少恭始终是她所挚爱之人。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希望能用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来陪伴那个寂寞了千年的男人，她的爱人。
场面僵持了良久，百里屠苏才开口道：“走吧，不必再说。继续往最高处宫殿去。”
巽芳偏过头遥望一侧的高台，眼前似乎产生了幻觉。她仿佛看到了过去少恭弹琴自己跳舞的幸福场景，然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究竟……是谁错了？
襄铃仰起头望着天空，惊呼道：“天上那个……？！”
众人抬头望去，红玉顿时惊怒不已，“……空间撕裂、电光驰骤……应当正是渐渐被拉入蓬莱的雷云之海废墟……”
方兰生暴跳如雷，“欧阳少恭这个混账！为一己之念，罔顾他人性命！”
这时，突然有人出声道：“若非长老诚心相邀，诸位又如何能于蓬莱亲见此番盛景，阁下口出讳言，未免太过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