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一世相遇,不诉离殇》第88章

在天灾之中死去的蓬莱人……以及……累世的亲人、朋友、爱侣……仇人……虽然许多坟冢为空……但只要能记起之人，皆会替他们立一个墓碑……
每一次渡魂俱是一次生死煎熬，即便最终存活下来……若至婴儿之体便罢，若稍年长些许，却不能立刻将新的身体操纵自如，哪怕微动手指，亦受万蚁噬身之痛……在能爬之前……只能躺……身旁无水无人，仍然唯有一死……
在能走之前……只能爬……爬得再慢，手脚再痛……也不可停下，否则……你将永远等不到站起行走的那一天……
……亦有些许记忆……会在渡魂时烟消云散……
牵挂之人、憎恶之人……皆有可能就此自你心中消逝……时时恐惧着……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为何活着、为何悲喜忧欢。
……曾经说的话、做过的事都已不复记忆……
如今再回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已然找不到曾经的归宿之地，又或者……他真的有归宿这种东西吗？欧阳少恭勾起嘴角略带讥讽的一笑，想着记忆中那些变得模糊不清的经历，内心一时间有些迷茫。
他伸出手去轻抚着其中的一块石碑，轻声低语道：“……巽芳，你……当真还活着吗……”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
如今，他的身边终于只剩下了自己，再无他人。
蓬莱幻境中，方兰生四处张望，一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令他烦躁不已，恼怒道：“根本看不到路……又是得找什么特殊法子，才能破除屏障，进去真正的蓬莱？！”
红玉摇了摇头，正待安抚他之时，忽然感觉到一道气息的靠近立刻厉声喝道：“什么人？”
“失礼了，在下松音，特为丹芷长老传话而来。”一个身影出现，面带微笑的说道，“得知诸位如期赴约，长老十分欣悦，有请前往蓬莱国最高处山上宫殿一聚，他自会再那里等候。长老还特别交代，须向尹公子问候一声。”
风广陌沉默，红玉若有所思的沉吟道：“……最高处的宫殿……”
方兰生一脸不满的瞪着他，“那总该告诉我们，怎样才能从这儿出去、进到蓬莱吧？！还是由你带路？”
松音面不改色的说道：“长老有示，破解此中奥妙于诸位而言想是不在话下，若说得太过明白岂非无趣？”
兰生心中一遇见与欧阳少恭有关的事就丝毫耐不住性子，几乎暴跳如雷的喊道：“去他的有趣无趣！到底在搞什么鬼？！”
然而对方却毫无反应，只说了一句便消失了。
“由此一路，望诸位能够游玩尽兴~”
“喂！等一下——！可恶！竟然这样耍弄我们！！”
“莫要急躁。”红玉制止了抓狂中的脸色，思忖道：“欧阳少恭所思所想，断不能以常理而论，既已来此，唯有先遵其安排……谨慎之余，再伺机行事。”
璃鸢则是望向另一方，就听百里屠苏一声喝道：“还有谁？出来！”
一女子踏出了迷雾所笼罩的范围，对着众人盈盈施了一礼。待看清了她的面貌后，红玉眼角一跳，失声道：“巽芳……公主……”
方兰生膛目结舌的指着她，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是鬼……幻像……还是焦冥？！”
巽芳疑惑道：“……怎会……知晓我的名字……”
见对方竟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兰生不由惊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不是已经在蓬莱天灾中——”
“……蓬莱……天灾……”秀丽的女子口中喃喃道，“……这些……都是听少恭讲的吗……”
红玉仍旧有些吃惊，倒是风广陌忽然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雷严当时说的，竟非谎言吗……
巽芳公主解释道：“……我……并没有死……那个时候……少恭……夫君他……离开蓬莱去寻渡魂之人……他说……渡魂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愿让我看到，不许我陪他同去……我……独自留下……却未曾想到不久之后天灾降临……”
她十分难过的说：“……渡魂时……将失去一些记忆……或是……带着些许错乱的回忆存活下来……伤心悲痛之中……夫君只怕就此以为……我……早已死去……”
“……其实……有很少很少的蓬莱人逃了出去，到中原安居……如今他们大多已经过世……而且自那以后再也不曾回过蓬莱……唯有我……”
百里屠苏与其他人对视了一眼后问道：“……在此现身，意欲何为？”
“……你们……是要去找少恭对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我……想要见见他……”她一脸希冀的看着众人，请求道。
“带你一起……这太荒唐了！凭什么？”兰生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说的，“你想见他，自己去就是！欧阳少恭是我们的仇人，不是朋友！”
“……我……”
巽芳欲言又止，最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我知道夫君一直以来……做了许多错事……如果那个时候……我阻止了他……”
“……我……并不想他再去渡魂的……可他说那个身体已经老了，很快会死去……就不能继续同我在一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蓬莱人的寿命虽然长久，但我不在乎的……我愿与他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看着众人满眼祈求之色，“……巽芳……不求你们能够原谅他……只不过……想要见他一面……劝他别再这样下去……”
璃鸢心中漠然，只觉得此人可悲又有些可笑。
这位巽芳公主与欧阳少恭之间的确是相爱的，但他们却没有足够的信任。她真的很好奇，这两个明显观念不同的人是如何相爱的？
看来当日所说之言今日竟是要实现了，她倒是有些期待欧阳少恭在听到这些话后的表情，是否还是那般狂妄自信，成竹在胸。
少年沉默，襄铃意外的插口了，“你……不就是这儿的人吗？干嘛还要跟我们一块儿？”
显然，小姑娘现在对一切与那个企图杀死她屠苏哥哥的人有关联的存在都不待见。
方兰生也气哼哼的说道：“哼，难保不是居心叵测，意图害人！说不准就是欧阳少恭派来的怪物！他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巽芳满脸急切的辩解着：“……不是……绝对不会害你们的……蓬莱人……虽然自有回到蓬莱的法子……但是如今……那里面全是妖……巽芳一个人……找不到夫君……”
“而且……我……这个样子……少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情绪有些低落的说着，　“我……会一些蓬莱的法术，可以替你们打开往那里的通路……这样……你们就不必费心去想其他办法了……”
方兰生眯着眼睛，狐疑道：“天底下能有这种好事？看起来好的，最后都会变成噩梦……你叫我们怎么相信？”
“……我、我真的不是想害人……我只是……”她似乎并不擅长与人交流，不知该如何反驳。
百里屠苏却是相信了，“请姑娘开启通途，我们一同进入蓬莱。”
一听他如此说兰生顿时跳脚，气急道：“什么，真要带上她？！你、你可想清楚了！”
只见少年一脸平淡的说道：“沿途本就凶险重重，此一则倒也不必计较。”
璃鸢摇了摇头，促狭的看了一眼如炸了毛的猫般别扭的兰生，笑着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们也暂时找不到其他方法，倒不如一试。若是兰生连这般信心也无，我们倒不如回去想想别的法子如何？”
“谁、谁说本少爷没信心了，去就去！谁怕谁啊！”小兰嘴硬道。
红玉与晴雪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赞同道：“……百里公子与璃鸢妹妹所言亦有道理……依我看，毋须在此多作纠缠，猴儿也莫要太过担忧。”
巽芳低声谢道：“……巽芳谢过。”
“烦请姑娘施术。”
女子十指飞舞施法打开通往蓬莱之路，指着前方忽现的一条路径，她解释道：“巽芳：往前……只是迷离幻境，须得通过这条长路，方能到达真正的蓬莱国。”
“多谢姑娘。”少年微微颔首道谢。
巽芳公主低眉敛身避过，自从找到她的夫君后她便一直随侍在侧，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对面前之人都做了些什么，可他却不曾因此而迁怒自己。
所以心存愧疚的人，是她。
她明知欧阳少恭因蓬莱天灾之事耿耿于怀乃至于犯下无数罪孽，可她却因为苍老的容颜而不敢与他相认，令他更加深陷绝望。
巽芳垂眸掩去眼底的那一抹悲哀，是她的一己之私，将原本矗立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