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钿》第51章


封鞅眼底溢出盈盈笑意,收回目光,手上拿着案牍看了两眼又想起什么,嘱咐道:“对了,瑜才人前不久被诊出了喜脉,皇上此回想必会重新考虑晋她的位份,你过几天入宫别又被人一撺掇就往前冲锋陷阵去了,知道么?”
“瑜才人有喜了?”合懿光听了前半句便听不进去后半句了,刚咋呼起来又自个儿捋平了,“也对,细想想她入宫都一年多了,独占隆恩的人早该有个皇子或公主的。”
合懿也不知道自己对骞瑜这个人是什么感觉,可能就是因为她美得太耀眼,也可能是她给封鞅的那一封信,或者是她这个人似有若无的吸引力,总之合懿不自觉就会对她比对旁人更多些关注。
她歪着头盘算,“那你说我下次进宫该送点什么给她做贺礼好呢?还是说眼下先赠上些珠宝玉石之类的等闲之物,等孩子出世了再送些更代表心意的,就像玺儿那时候一样?”
话音刚落,封鞅俯身过来,手中文牍啪嗒一声敲在她脑袋上,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给你说这消息不是让你去给她送礼的,是要你提防着其他人再给你吹耳旁风,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你说话就说话嘛,干什么总动手!”合懿气鼓鼓地,手捂着额头冲他抗议,“她怀的也是我侄子侄女,我总不能厚此薄彼吧,何况你说得别人撺掇我那事,当时皇后说得是没错的我才会帮她,为得也是不想阿玦因为一时冲动背上昏庸的骂名,哪就有你说得那么蠢!”
“犟嘴!”封鞅训完了望着她,突然没忍住乐,“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蠢了?”
从小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人,大多都缺些圆滑世故的心计,他身为丈夫,打心底里爱她护她,提醒几句在她眼里怎么就成了说她蠢了?
“你是没有明说,可是你话里话外、言行举止都在表达这个意思!”合懿不服气的很,使起性子来一气儿把墨石扔在砚台里,“这会儿不想看着你了,自己研吧!”
还不想看着他?封鞅都要气笑了,一下子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她那厢说完便一扭身往外去,边走边唤了声松青,“备水沐浴!”
不看着就不看着吧,她时不时的这些臭毛病,封鞅基本都习以为常了,这会子越是凑上去惯着她,她会越来劲,干脆就不理了,等会儿那股子邪性过去了自然就好了。
太傅大人稳如泰山岿然不动,他当然没那闲工夫自己研墨,随手招呼了个路过的婢女进来伺候,随即埋首一头扎进面前繁重的公务里去了。
夜色渐临后,婢女在阁楼外的围栏回廊上挂了灯笼,摇曳的烛火从朱红的罩笼里透出来,在外层形成模模糊糊地一圈柔光。从大开的窗户望出去,空中一弯银钩月,尖尖的两头堪堪挑起无俦夜幕的一角,露出里头璀璨的星芒来。
封鞅靠在宽大的椅背里赏月,两手交握在身前,右手食指无声敲在左手手背上,约莫敲了上百下,坐不住了又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来回在屋里渡圈儿。
渡来渡去要把地心渡出个窟窿,太傅大人心里觉得不太妙了:今儿这邪性怎么还没过去呢?
他咂了口气,心头一杆相思秤左右摇摆晃荡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偏到南边寝间那去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往后日子还长,立夫纲的机会还多得是,不急于这一时嘛!
转身正要往出走,外头有婢女行礼的声音传进来,“拜见公主殿下!”
太傅大人当即止了步子,挺一挺腰杆子,两步退回去端端又落座在太师椅里,随手拿了本古籍递在眼前,专注地仿佛从来没有起身过。
第47章 及良时
合懿甫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太傅大人的冷脸; 眉心有不自觉微皱起来的痕迹; 半垂着眼睑看书; 目不斜视的模样; 仿佛屋里多出来的一个大活人于他宛若空气一般。
真的生气了?她心里犯嘀咕; 转身从松青手里接过来一方红木托盘,上头放着几叠精巧的糕点,并一碗银耳莲子羹。
她觉得自己很是会疼爱自己的夫君; 太傅大人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不能教他饿着肚子嘛!这一水儿全是甜的; 他吃下去,甜上心头约莫也就能消气了,肯定还会很感动她的挂念; 下半晌那一点儿别扭,她都忘了,他一定也不会在意的。
合懿冲松青使了个眼色教退下,身后雕花木门吱呀一声缓缓阖上,她往案几那边走; 郑重其事地咳了声,弯着嘴角乖巧叫他; “夫君; 你都忙大半天了,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吧,别累坏了。”
看吧,就是这样; 使性子的时候能吊着脸让他自己去研墨,心情好了转眼就能成天底下最好的小媳妇儿!
封鞅暗自腹诽一回,较上劲儿了,不打算就这么被她糊弄过去,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然的神色嗯了声,惜字如金,“放下吧!”
就放下吗,那言辞形容听着怎么不像是感动的意思呢?
合懿有些泄气,站在案几前一动不动地打量他,他低着头翻书,修长的手指轻轻捏在暖黄色的书页下角,一连翻过三页之后,似乎觉得她站的位置挡住了光,略挪一挪身子,自顾转向另一边了。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模样,偏就不信这个邪了,啪嗒一声把托盘放到案几上,脚底下揉搓了几步又转到他面前,果不其然,人家不动声色地继续转到另一边去了。
不就刚刚撂了一回挑子不给他研墨,至于别扭成这样么?
她这会子存心就要跟他过不去,抬起胳膊展开宽大的袖摆拦在他眼前,真切地把他的光线挡了个严严实实,命令他:“不准你看了!”
这就沉不住气了,封鞅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没笑,面上一本正经的停了下,装模作样装上了瘾,伸手拨开她的袖子,就准备起身。
那头的合懿已经逐渐把腮帮子鼓成了只河豚,压着气性儿呼出一口气,二话不说冲上去压着他肩膀按回椅子里,一扭身子非挤到他怀里去,用自己在他和书籍之间形成一堵隔断,双手捧着他的脸到眼前,两弯秀眉蹙成不满的弧度,“我在你跟前你看什么书嘛,看看我!”
投怀送抱也没有她这么粗暴的,封鞅毫不留情拉下她两只手,背向后靠进椅子里,随手把古籍扔在桌案上,翻旧账的口气,“我怎么记得刚才有人说不想看着我的,嗯?”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这么小气吗?”合懿很有些不乐意地剜他一眼,“还是你心里已经觉得我不好看了?所以不愿意看我?”
又开始瞎给人扣帽子,有激将法的成分在里头,料定了他会否认,否认完了就又会耐着性子来哄,屡试不爽的法子了。
封鞅心里明镜儿似得,她是典型的三天不敲打,三天过一刻、都等不到第四天早晨就能立马上房顶揭瓦的人,他好整以暇地在她脸上打量了好一会儿,不以为然道:“你一直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一直哪个样子?一直都不好看么?”合懿立马垮了脸,语气有些急了,“你是不是老了眼神儿不好,你再好好儿看看!”
刚说完,封鞅猛一咂嘴,在她腰上拍了一巴掌,“我就是七老八十了也不会眼神儿不好,说什么老不老的。”
就好比合懿不爱被他怀疑美貌,太傅大人也不喜欢被媳妇儿说老,两个人明明只差六岁又不是六十岁,只不过他成名太早,乍一听总教人觉得像是上一辈的人,某回在外头甚至被愣头青学子叫过“封老”,简直差点没当场教他背过气去!
合懿被他突然的跳脚逗乐了,再老谋深算的狐狸也有被人踩到尾巴的一天,她一把捂住嘴以免自己笑得太过分,笑着笑着被他一记眼刀刮过来,缩了缩脖子,头点得捣蒜似得,“对对对,我夫君英明神武、韶光正盛、风华正茂,一点儿都不老,我说错话了!”
两个人斗斗嘴,什么装模作样的拿捏也就灰飞烟灭了,她这会子想起来这儿的初衷,歪着身子从托盘里端来那碗银耳羹,舀一勺递到他嘴里,平和的语气,“你下半晌说得话我记住了,明儿也不用往宫里递帖子了,横竖再过些时候是父皇的寿辰,阿玦肯定要带着玺儿一道去宜华山的,到时候再看吧,没准儿那时候还能听着他叫我一声姑姑。”
她到底还是个很听话的性子,封鞅仔细在她脸上寻摸了下,没看出来失落的表情,这才点头说好,又补充句,“我从来没觉得你蠢,一天没事儿别瞎想。”
她长长的哦了声,破罐子破摔地坦然,“蠢不蠢也赖着你了,劳烦夫君今后多操心点吧!”
捏着精瓷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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