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倾梅》第48章


可好事多磨,正当我们伪装好要下山的时候,娘回来了。
她摘下斗笠,将我一把抱在怀中,对沐白哥哥抱歉道:“我们该走了,沐白,你,切要少年人心性,江湖上从此不再有昭雪门存在,你们保重。”说罢,娘不再依恋,带我离开,我趴在娘的肩头,似能看到沐白哥哥眼中闪着泪花,他朝我挥手告别,一转身,便瞧不见了。
下山的路上,娘使起轻功,健步如飞,像找到出路的婴孩,一路不停的奔驰着。
“娘,”我轻轻唤她,想起沐白哥哥依恋的神色,“沐白哥哥他,好像喜欢你呢。”
娘闻言不做声,我却感觉到她身子微微一震,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傻孩子,他都能当娘的儿子了。”
娘带着我来到我们的新家,这是一座豪华的府邸,门匾上写着赫府,开门的小厮笑盈盈的迎我们进门,唤我娘——“二夫人”。
“梅梅,以后,他便是你的爹爹。”娘指着眼前英俊的中年男人,我排斥的咬着嘴唇,不愿喊父皇以外的人为父亲。娘见如何劝说都叫我开不了口,生气的打了我一巴掌,我心痛的大哭起来,捂着脸颊跑了出去,听到身后娘亲焦急的呼喊也不愿回头。我听到那个英俊的男人唤住娘,说,“小孩子么,不要超之过急,清邾,去追你妹妹回来。”
然后,我很快发现,身后跟了一个比我大一点的身影,在我脚下一滑,差点跌进荷花池之前及时拉住了我。
清秀的小人对着我友好的笑着,擦去我脸上的泪珠,让我羞的面上发红。
就这样,我被他带了回来,极小声的唤了英俊的中年人一声“爹爹”。
娘不忍心的揉着我泛红的左脸,眼泪断线珍珠一样掉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当时的我不知道娘为什么那么伤心,她说出宫后不能再喊她母后,我便不再喊;她说城墙上的告示说父皇自刎的消息是假的,我忍住泪相信她说的父皇一定还活着;她让我叫眼前的陌生人为父亲,我强忍不愿还是喊出了那晦涩如深的两个字,那她为什么还要哭泣呢?
“娘,别哭。”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苦苦支撑的堤坝被冲破,满眼无尽的汪洋。
娘,父皇他,不会怪您的。
我用小小的身躯,裹着她的伪装的坚强。
☆、第⑨章 天女嫁衣(三)
连日来,娘忍受着大娘肆无忌惮的挑衅,言语上的伤害尚可忍,可那个假仁假义的恶女人居然叫娘端茶倒水,还要为她洗脚!尊贵的娘何曾做过这等低贱的事,就连府里的下人看到娘这般天仙一样的人屈尊降贵都忍不住为她不平,可娘始终隐忍着,不反抗一字一句,我知道,她在等新爹爹进货回来。
如此苦难的一个半月,新爹爹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赵总管!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我父皇身边的大总管,可他怎么……
我看着娘,娘眼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娘难道,等的不是新爹爹,而是这个赵管家么?
我心里疑惑重重。
此后,赵总管在府中养伤,三周过后已能下地走路,我曾在门外偷偷见到,他对我娘跪身磕头,满目悲恸:“娘娘,老奴对不住皇上,对不住您,对不住公主!”
娘没有责怪之意,扶他起身,像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我有一事想求,还望公公答应。”
“娘娘请讲,老奴这条命是娘娘救得,定然万死不辞!”
娘突然后退一步,直面他跪下:“白梅请求您再回宫一趟,告诉纯皇,我愿意下嫁于他,只求他,放过我女儿和尽寒王子一条生路!”
“娘娘快快请起!”赵总管连忙扶她起身,颤抖着道,“老奴定将话传到,这条老命本就是苟延残喘,只是,苦了娘娘啊!”
我在门外犹如被雷击中,身子摇摇欲坠的跑开,虽然自己年纪还小,但娘如此直白的话怎能听不懂,娘这是,又要抛下我了啊!
纯皇,娘说要下嫁给纯皇,难道,城墙上的告示都是真的,父皇真的已经不在了么?
昭雪国,倾国了么?
我捂着脸,无声流泪。
第五周,赵总管告辞了,我知道,他将带着娘的话回宫传信。
那天过后的每一刻,我都跟着娘寸步不离,生怕她一眨眼就穿上了鲜红嫁衣,不告而别。
然而,所有既定的事不会因为我的缚鸡之力有任何改变,宫里来人了,娘告别新爹爹,告别我,踏上驶往宫中的马车,我跟在后面追,却只能看着娘透过后窗与我遥遥招手,渐渐远去。我预感,这将是我见到娘的最后一眼,见再也追不上,便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新爹爹和哥哥们追赶而来,安抚着我不停抽泣的脸。
我说,像个大人一样,“我想再看娘最后一眼。”
新爹爹看着我,没将反对的话说出口,而是道:“好,我带你去。”
待赫府的马车一路将我送进皇城的天台,我见到的一幕,便是娘穿着绣着牡丹的鲜红嫁衣,上面有金凤飞舞,推送着娘走上百花簇拥的高台。
握着娘手的人不是父皇,而是一个满脸凶戾的男人,他穿着我父皇的衣服,喝着我父皇的酒,如今,又来枪我父皇的新娘!
我痛哭着,喊着不要,被新爹爹捂着嘴,支吾着无尽的悲愤。
娘,你不要嫁他!
远处的娘好像听到我心中的话,她朝我的方向凄然的笑了,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柄雪色的匕首,她遥指前方的男人:“纯皇,你我的缘分,只能在地府!”
说罢,一簇血光湿了我的眼睛,娘握着剑的手掉落在地,我睁大的双眼像被火光刺到,痛彻心扉——娘!娘的手!
娘的手,被那个男人抽出侍卫的剑挥舞着砍掉,娘痛苦的握着断腕,跌下身去,脊背在颤抖,嘴唇留着血,疯狂的笑起来:“纯皇,我的血只能祭天,沾着我血的你,将要陪着我一起奉献给天地,我的王,我就要,来见你了!”
娘,娘在说什么?
我想推开钳制着我的手,可是,力气无论如何都推不开,新爹爹按着我的身躯在颤抖,他看着娘,凄然笑着,“白梅,你的心里,终究只有他。”
“沐白!”娘染血的唇红艳若霞,她厉声呼唤,那一簇熟悉的白衣便从天而降。沐白哥哥手持着一块古旧的罗盘,像镌刻着祈天的符咒,忽然,罗盘转动起来,自他手中升入天际,化出万丈光芒,笼罩着娘和纯皇。纯皇的脸立时不安起来,愤怒的勒住娘的衣襟,“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他命令着,在场的士兵即刻挥剑向娘和沐白哥哥扫去,霎时,人群中突然骚动,有人退下喜庆的衣衫,露出里面雪白的衣襟,是昭雪门的人!我欣喜而激动,感觉到了一线生机,他们与士兵们缠斗,阻去了纯皇逃离的路线。
然而,那一线生机很快掐断。
不是纯皇的杀机,而是天际罗盘上射出的光晕,金色的光中,娘的身影变得模糊而透明,前方的纯皇退不出光芒的笼罩,他沾着我娘鲜血的手臂开始消融,逐渐延续到其他四肢和身体,他怒吼着,用砍伤娘的剑砍向了自己!
鲜血从一只断裂的手臂飞溅出来,纯皇如嗜血的魔,在痛苦中嚎叫着,他身上渐渐退去的金光叫娘亲流出血泪,失败了,原来天,真的要亡昭雪!
她用最后一丝气力,向沐白传达:“让纥囵忘掉一切,让纥囵,做个普通人。”
金光覆灭,天地间最终只剩一地枯花。
娘!我厉声叫着,晕死过去。
☆、第⑨章 白衣幻境(四)
“梅梅,梅梅……”
有谁在呼唤我,父皇,母后?
有水流进我嘴里,我咳着,转醒过来。
“梅梅,你总算醒了!”娘放大的脸欣喜的把我楼进怀里,我迷糊的嚷着,“娘,娘你还在!”
“傻瓜,我当然在。”娘抚摸着我的头,将我的眼泪拭去,我由自惶恐不安,追问着,“我看到娘消失了,我看到娘要嫁给坏人,坏人砍掉了娘的手,我……我……”
“傻孩子,娘的手不就在这儿么,你看。”娘伸出的手腕,完好无损,“你只是做了噩梦。”她拍着我的背,渐渐的,我不再被梦中的景象所累。
梦啊,幸亏那只是梦。
休养了几日,我恢复了往日的调皮,将脑中恐怖的景象逐渐抹去。
娘还是温柔的嘘寒问暖,即便大娘常常不给她好脸色,幸好爹爹回来后又是一段幸福好时光,只是爹爹看娘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些伤感,于是对我加倍的宠溺,有求必应。
一年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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