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废》第20章

午后安安静静的，只有知了会偶尔叫那么一两声，风吹过湿漉漉的院子，阴凉阴凉的。日式和风的两扇推门大敞着，林然把沈钰从轮椅上饱了下来，让他靠在拉门上，他自己则是累的瘫倒在门廊上。
沈钰叫他：“林然。”
林然五体投地的趴在门廊上，听见沈钰叫他就只侧过了脸，半边脸还压着地板：“干嘛？”
沈钰冲他一笑：“你起来，别趴在门廊上，容易着凉。”
沈钰对着他一笑，林然脸就更红了，于是他懒洋洋的爬了起来，跟沈钰并肩靠在拉门上，看着院子里被风吹动的植物，两人一时无话，对于未来林然多少是有一点害怕，他冲动的带沈钰出来，他能照顾好沈钰吗？他们的未来会怎么办？沈钰还会站起来吗？这都让他害怕。
院子里静静的，林然把自己的头放在了沈钰的肩膀上，沈钰大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揉乱了他的发。
有时候林然觉得人的命运真的是攥在自己手里的。
比如他陪沈钰去医院看医生，拍片。医生都说沈钰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沈钰当时没什么表情，他只是不认命，拼了命的坚持复健，最后竟然给他站起来了。林然在终点等着他，他看着沈钰走到他面前，费力的走的歪歪扭扭，然后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沈钰的身上还带着汗，身上还有着淡淡的洗衣粉的香气和他一样的气味。沈钰累的脱力，在林然的肩膀上喃喃自语：“林然，我好痛啊。”
沈钰不服输的倔强，来源于骨子里的傲气。他本就是那样干净高傲的贵公子，怎么可能甘于成为轮椅上的废物，林然不能忍受，沈钰自然也不能忍受自己变成一个自己都瞧不起的废人，于是他咬着牙坚持着，把已经流窜到指尖的命运狠命的攥进了自己的手里。
林然拿着一个从隔壁超市买薯片问大妈要的塑料的圆珠笔，咬牙切齿的划着手底下的笔记本，不知道的可能以为他在杀人呢，实际上林然只是在算账。
沈钰治腿加上复健花了陈菏泽给的大部分钱，并且还没有完全康复，尤其是左侧的大腿，粉碎性骨折，里面还有髓内钉，虽然勉强可以站起来走路，可是恢复的还是及其缓慢，后续还需要治疗。这钱眼看着要捉襟见肘，而且他和沈钰还是要吃饭的啊。
他在笔记本上算账算的气呼呼的，算一下哀嚎一下。沈钰在一旁看着林然一激疗一激疗的看的直愣，最后还是把手上的报纸放到了旁边，起身艰难的走到了林然那。
勉强认清了林然那鬼画符一样的字。沈钰说：“我们这是要没钱了吗？”林然眼泪巴巴的点头。
沈钰叹了一口气，把林然的手攥进了自己的手里：“我的腿恢复到这样就可以了，医生以前不是说我走站不起来了吗？我现在站起来就已经可以了。以后我自己在家练就可以了。”
林然用自己的爪子扣沈钰的手心，小声的说：“那不行，我舍不得。”
沈钰看着林然的目光带了些严厉：“可是林然，我也不想成为谁的累赘。”他知道沈钰的固执，可是他也不能眼见着沈钰的腿就这样不治，办残不残的。他佯装的点了点头，笑着说：“没有关系，剩下的钱还够你治疗一段日子呢。”林然心里苦啊，他属实不敢说实话，因为剩下的钱只能撑半个月都不到了。
海市夜里风凉，半夜里又下起了雨。林然知道这时候沈钰的腿怕是又痛了，好好的骨头是可以风雨不侵的，沈钰的腿做不到，那风裹挟着凉气顺着腿骨的裂直往沈钰的腿里钻，就好像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血肉，每到阴雨的天气，沈钰的腿就痛的厉害，明明是那样坚强的人，也会在这雨夜里大汗淋漓，脆弱不堪，咬着牙死命的坚持着。
洗手间里响起了“哗哗哗”的水声，林然听见外面下了秋雨，直奔了浴室浸了热毛巾，然后用手拧干，那水温太高，烫的他手发红，他却不觉得烫，飞速的弄好了，跳到了沈钰的床上，掀开了被子，把热毛巾敷到了沈钰的腿伤，等毛巾凉了再去热新的，反反复复几次。
沈钰的带着万千情绪的眼神盯着林然一眼不眨，外面的雨声歇了，天也快亮了，林然困倦的眼皮低沉着，注意不到沈钰的情绪。他太累了，滑进了沈钰的被窝，把热毛巾拿了出来，用自己温暖的大腿压着沈钰的。他熟练的在沈钰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半梦半醒之间用手拍了拍沈钰的的后背，带着鼻音低声的说：“天要亮了，快些睡吧。”
林然在沈钰的怀里睡的安安稳稳，沈钰就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林然的脸到天亮。他觉察到怀里的人打雷都不会醒的时候，好似被人蛊惑一般，沈钰低着头吻了林然温热的眼皮。
第二十三章
账上的钱捉襟见肘，林然看着发愁，他得想办法去弄点钱或者是找份工作了。
天还没怎么亮，林然骑着房东放在他们家的那辆除了铃儿不响哪都响的破车，载着沈钰去医院做检查。沈钰进去做复健，便把自己怀里的温热了的牛奶递给了林然，顺手替他压了压翘起来的头发：“你要是嫌闷，可以先出去逛逛，中午再来接我。”
林然叼着奶袋子，冲着和医生进病房的沈钰摆了摆手：“好好复健啊，这次咱们争取能跑出来。”
前脚林然还对着沈钰笑呢，转过身那张脸就垮下来了。他走到医院外面看这医院这个吃钱的大建筑，心里烦烦闷不已，他心里想着如果沈钰腿好不了，一辈子都歪歪扭扭地走路，那他肯定这辈子都离不开自己。转而又想，林然你还是是个人吗？你见过沈钰从前的样子，忍心他这辈子就因为那一点钱变成这样了吗？
他想着，林巧巧做/鸡的都能把他拉扯这么大，他一个男的有手有脚，还能比一只鸡差吗？不就是钱吗？用力赚就拼命赚就完了，沈钰治疗腿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否则就这辈子都完了。
这时，医院大院里又进来一个急诊，家属哭闹不止。林然踢飞了脚边的一个小石子儿。他对自己说：“不就是赚钱吗？那就赚呗。”
他骑着那一辆破自行车，满大街转悠，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工作。什么洗盘子了，服务生，送外卖了林然挨个问了一遍，有的店家嫌他年纪小不肯收，有的林然觉得价格十分低，在那打工也是浪费时间，根本就不够沈钰的医药费，况且时间不对，没有办法兼顾沈钰的腿。
他第一次知道“穷途陌路”这四个字的意思。他觉得有一点难过，靠在一家餐厅的橱窗上打算好好的思考以下人生，升华下自己的思想境界，这一升华就不对劲了，餐厅都开始给林然放背景音乐了。
林然乍一听觉得这音乐不错，仔细一听这音都没几个是对的，蛋竟然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也不晓的是那个人在瞎拉小提琴。林然皱着眉头想看看这位音乐鬼才究竟是谁，这回头一看不要紧，那么高档的餐厅里面，一位满脸喜庆的仁兄十分陶醉的在拉小提琴，那声音大概过于甜美，以至于有好几个顾客都匆匆结账走了。
他决定进去碰碰运气，林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因为他没觉得会成功。他直接和那个胖子打了个招呼直眉愣眼地问：“你们这边招小提琴师吗？”
那人笑眯眯的说：“招啊，价儿还不低呢？”随即鄙视的看着林然：“小兄弟，我看你貌似毛儿还没长齐呢，高中毕业了吗？就出来找工作，怎么？掉钱眼子里了？”
林然懒得跟他废话，拿过了小提琴也不看谱子，轻松随便的就拉起了刚那人的曲子。
完了以后，问他：“你看这个技术行吗？”
那胖子早就已经听愣了，他是这家西餐厅的老板，彻彻底底的土大款，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拉小提琴。
听了林然拉的琴算是彻底的服气了，他磕磕绊绊的说：“行……行……”随即一拍大腿：“我看行，这也太行了。”
餐厅老板眼睛里闪着光：“一周上班六天，每天上班时间半天，周一到周三上午上班，周四到周六晚班，下周开始上班，小兄弟你看可以不？”
林然表面镇定，实际心里万分忐忑：“　那工资呢？”老板故作高深：“音乐无价，小兄弟，你看你值多少？”
林然弱弱的举起了五根纤长的手指，其实这个价他是不抱太大希望的。没想到那老板居然同意了，让他带着琴下周直接过来就成。
等走出餐厅好几米的时候，他才有了知觉，自己这是有工作了？
最近林然看着钱越来越不够，总是发愁，也染上了一个毛病，就是十分之抠，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儿花的那种，因为找到了工作，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