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殇》第106章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冲自己微笑着递过汤水的小兵,手一抖,差点没洒掉。
“你你你……你们想干什么?”一时情急,他忘了匈奴人很可能听不懂中原话,却没想到那个年轻人听懂了不说,说出口的中原话也很纯正。
“大人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小兵又笑了笑,天早就亮了,看日头,他昏迷了大约只有两个时辰,阳光洒入树间,他清楚地看到了小兵的模样,微黑,清秀却不失健壮,下巴上有些许胡须,看上去略显沧桑,他的眼睛闪动着纯真,完全没有恶意。他又看了看附近,发现地上多了很多简易床铺,匈奴人和衣而躺,呼呼大睡着。
虞谨言又呆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
正想着,眼前多出了一个身影,那个人个子不是很高大,比起他年轻时见过的匈奴大块头,简直就像是一只小鸡,可他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无端端散发出一股令人望而却步的危险气息。
虞谨言心肝一颤,有些怕怕。离开长安的时候,他虽然早就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可是死亡来临时和想象中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那个人拿下了覆面的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那是一张秀气的脸,有着江南水乡的味道,瘦削的脸庞勾勒出刚毅的弧度,他五官端正,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目光中有冷光透出,然看人的时候,却能感觉到那冷漠中一丝难得的温柔。
虽然很少接触,可是这两年上朝,他天天都能看到这张脸。
“你你你你……”他伸出食指对着那个人,半天都没有一句利索的话,直到那个人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才整个人一颤,眼睛翻着白要昏过去。
他这把老骨头,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停止受到惊吓过。
“虞大人,是我。”他说了话,嘴角还蕴含着一丝笑意。感觉到自己所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魂,虞谨言松了一口气,随后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中。
比如,他为什么会活着?这些匈奴人是怎么回事?他们在这个山林里干什么?
太多太多的问题,交织成一团没有头绪的线球,让他无从理起。呆愣愣的看了他半天,半天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他想,他该说些什么。
“公主听到你阵亡的消息,一病不起。”他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也只是那么一句话。项陵的微笑僵硬,然后消失,他站了起来,遥遥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我知道了。”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让他以为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仅仅是面上的一层。虞谨言有点无奈,可是转念一想,又能理解他。
项陵深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五指,他侧过头去,道:“公主……现在怎么样?”
蓄满勇气的问题,得来的只是虞谨言一句不知道,他沉沉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羊皮书已经拿到,就在右谷蠡王的手中,左贤王孤军深入中原,必定要有后援,右谷蠡王便率领三万兵众,浩浩荡荡进入中原,他以为有左贤王做先锋,一路上最多有点小波折,却不想冯飞虎和他早就埋伏好,将他的三万兵马打得落花流水,随后,不动声色地斩杀殆尽,伪装成他们,昼息夜行,快速进发长安。拜右谷蠡王年轻时脸上被狼王打伤而常年带着面具所赐,一路上,他们很顺利地骗过了驻守论线城池的匈奴人。
右谷蠡王既然随身携带者羊皮书,就一定是和舒瑾履行约定的,这一场战争中原大败,很有可能就是舒瑾在里应外合。按照舒瑾的做事手法,没有舒珏必死的把握,他是不会去长安的。
“你是说,舒瑾已经带着人往长安去了?”
虞谨言点点头,想起昨晚的事情就提心吊胆。舒瑾能杀自己,就一定会杀舒珏,就算舒珏不被匈奴人杀死,也会死在他的手上!
一想到这儿,他如坠冰窖,一把抓住了项陵的手,恳切地说道:“驸马!你赶紧去救陛下啊!
项陵嗯了一声,却没有行动,虞谨言急了,眉毛都要烧起来,他跳起来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长安啊!“
他的叫嚷声惊动了不远处几个士兵,却没有把他们从梦乡中吵醒,项陵回头看了眼疲惫的士兵,凉凉看了眼虞谨言,道:“士兵也是人,没日没夜的赶路,就算到了长安也会被以逸待劳的匈奴人打个落花流水。虞大人不必着急,我自回去救陛下!至于舒瑾……暂时还不急。”
虞谨言张了张口,一时无话可说,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座山这么小,容得下三万人吗?还有,追兵去哪里了?
第119章 长安之围(9)
昨夜身形疲惫地逃了一天,即使天大亮着,虞谨言也挡不住绵绵的睡意,靠在大树上睡了过去,天还没黑,士兵就纷纷醒了过来,几千人安静又有秩序地起灶烧饭,填饱肚子后就准备趁夜赶路。
虞谨言手忙脚乱地吞下最后一口野菜汤,急匆匆收拾好东西,跟上了队伍。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是挑夜间的时候行军,又刻意避开匈奴人把守的地方,绕道新安,再西行,悄然逼近长安,给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长安城,风声鹤唳,水天之间尽是慑人的呼啸声。 
匈奴人切断了长安与外界的联系,现在的长安已经成了一座死城,进进不去,出也出不来。物资运送全被阻断,一些来不及知道消息的商贩,货物全被匈奴人扣下,有的甚至连性命也不保。
为了逼迫舒珏开城门,他们开始玩起了心理战术,虽然长安进不去,可是附近的村子,他们要攻下还是轻而易举的。
目睹无辜的百姓死在自己的面前,耳旁飘荡着匈奴人狂妄的笑声,舒珏紧紧握住了拳。疾风呼啸着带起他的袖子发出猎猎的声音,他暗暗发了誓。
身边悄然多出一个身影,一袭淡粉色的衣衫,笼罩着她单薄的身子,面容在连日来的低烧下显得憔悴不堪,唇色泛着不健康的紫灰,颧骨微凸,双颊泛黄,哪有平日的半分风姿。
晚雩低头俯视着倒在城门口成堆成堆的尸体,没什么情绪泄露的目光徒然迸出一丝仇恨。舒珏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握住了晚雩的手。
“姐姐,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朕。”他定定看着她,却见她目光中的精光一闪而逝,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还没回来。
转身之际,身后再次响起被俘百姓的哀嚎,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更加扣人心弦,有的士兵忍受不住,已经开始哭泣。舒珏一声低喝,道:“不许哭!”
有一个黑脸的士兵犹豫三番,终是忍不住求情道:“陛下!您就开了城门,至少,让我们去解救那些民众吧。我们动作很快,不会……”
“一派胡言!”舒珏厉声呵斥,广袖带动劲风直扑黑脸士兵的面门,“匈奴人要的就是我们打开长安大门,你想就他们,那么城破以后,二十万百姓你怎么救?!你救得了吗!”
黑脸士兵猛然跪地,不住地磕头,脸颊上不知不觉已经布满了泪痕,舒珏悄然叹一口气,扶起了他,正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忽听身后几声倒吸气的声音,随后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咻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射了出去。
黑脸士兵微张着口,一脸的不可置信。
舒珏回过头去,但见是晚雩一手握住弓,一手放在颊边,整个人保持着射箭的动作,狠狠瞪着挥起了刀的匈奴小队长。
那一箭射得太猛太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箭射穿了小队长的脖子,如泉涌出来的血喷了被他按住的老汉一脸的时候,一干匈奴人才反应过来,群龙无首,他们陷入了一刹那的慌乱,趁着这个时候,晚雩又从箭筒里2抽出三支箭,齐齐架在弓上,眼睛微微眯起,对准了站在最前方的三个人。
蓄满力道的箭携带者强劲的风从她手中脱出,经过小队长的死,那三个人显然有了防备,他们竖起刀抵挡,却不想坚固的刀在猛烈的箭劲下不堪一击。訇然倒地之前,他们只来得及看到刀上那小小的孔中露出的晚雩那傲然立于城墙的身影。
在城楼前挑衅的匈奴人更加慌乱了,口中粗鲁地不知道在喊些什么,舒珏眯起眼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很快就会有大量的匈奴人来了,晚雩这两箭,无疑给了他们开战的信号。
果不其然,有两三骑白马从远处的土丘远去,而剩下的匈奴人在一段时间的慌乱以后快速冷静下来,刚才死去的四个战友似乎丝毫不关他们的事,手起刀落间,又要屠杀无辜百姓。
晚雩神色一滞,随后泛起了焦色。
一两个人她救得来,可是这么多人,她……
耳边传来整齐划一的盔甲摩擦声,她侧过头,但见守城将士皆举起了手中箭,只听卫尉毛士青一声令下,几百箭矢便纷然射向天空,灰蒙蒙的天上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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