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第21章

顾赟风的名字在苏桥这儿仿佛是个禁忌，他一说出口苏桥的脸色就又变了。他握着杯子的手都要变色。胸口那股暴怒和焦躁仿佛变成千万只蚂蚁，在苏桥的身上攀爬，钻进他的骨头缝里，叫他抓狂。
“我去做饭，等下吃饭了。”苏杭起身去厨房，苏桥仰头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完了。他又开始抖，水杯都要被捏碎了。苏杭站在灶台前切菜，他的眼睛盯着砧板上的菜，眼神开始发愣。从前他就觉得苏桥挺作的，但是那无非就是些小打小闹而已；最近苏杭觉得苏桥病得厉害了，刚才苏桥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神真得让他不寒而栗。
想着想着，下刀就没了分寸。一不小心就切到了手指。苏杭“嘶”了声，立马把手指含到嘴里吸允。苏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边看他。苏杭回头，那股害怕又涌了上来。苏杭祈祷是自己想多了。
很快就到了下周，期间苏杭又去了次剧组。工作人员给他签了合同。郑导把剧本给他，叫他一定要认真看剧本，苏杭接过有些激动。但是他的表情却不见太多起伏，只是声音有些波澜，叫郑导再一次肯定这孩子能混出名头来。
苏杭回家打包了些简单的衣物，他就带了些换洗的衣服和必需品。书包竟然还装不满。这次他大概要进组小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因为戏份比较跳，所以郑导希望苏杭有空的时候，他能在旁边多学习。苏杭当然求之不得。
走得那天，苏杭对苏桥说他会把手机随身携带。如果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苏杭把手机号抄在小纸条上，然后找了透明胶粘在窗户上。苏桥心里不舍得他，抱着他的衣服不想让他走。苏杭哄他说保证每天都至少和他联系一次。苏桥才极不情愿地把衣服还给他。
“我不在，你就别去摆摊了。好好读书。等我回来再一起去。”苏杭边说边拿起“乐口福”，他用了些力才打开盖子。然后他数了一些钱装进自己包的夹层里。剩下的他都递给了苏桥。
“别到外面乱吃，吃坏肚子。要出去吃也去干净点的小店。”苏杭絮絮叨叨地，他很少这么多话，苏桥却巴不得他再多说些。他去拉苏杭的手，一开口声音又有些哭腔。
“苏杭……我能去剧组看你吗……”
苏杭摸摸他的头温柔地说：“我有空就回来看你好吗。”他这是软性地拒绝，叫苏桥的眼底黯了黯。苏桥挥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背过身躺下了。
苏杭没再说一个字，他不会哄人，也觉得没必要把苏桥当小孩子。
所以俩人就这样拧巴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苏杭拿着书包出门。走之前他又去叫苏桥，苏桥没回应他。苏杭就也不再多说。
但是当苏杭蹲下身去系鞋带时，苏桥下了床，他赤着脚跑到厨房抱了个塑料盒出来。他往苏杭的面前一递说：“几个菜包子，热乎的。你拿着路上吃。”
苏杭一怔，他都不知道苏桥什么时候起床做得这些。他接过苏杭递过来的盒子，心脏抽了抽。苏桥没再说别的，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苏杭抱了他一下。
“照顾好自己，我有空就一定回来。”苏桥的手一顿，他还来不及回抱苏杭，苏杭已经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苏桥搭在门框上的手一下子缩紧了。他喃喃地自语道：“你一定要回来……”
苏杭手上拿着塑料盒，肩上背着一个包。大清早地天还没亮透，苏杭拿着塑料盒子在车站等公交车。他整个人被风吹得簌簌发抖，等得手都麻了，车才来。苏杭上了车，连掏钱的动作都变得不利落。他费力地把零钱丢进桶里，然后走到最后一排找了个空座坐下。
车子又开始晃了起来，苏杭的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才摸出一张有些皱巴巴的面纸。他擦了擦手，才打开了塑料餐盒。
苏桥给他蒸了两个大菜包，苏杭伸出手指去戳，还有些烫手。苏杭捧着盒子吹了吹又等了一会才拿在手里吃了起来。
菜包是苏杭前两天买来的。他搁在冰箱里头就是怕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苏桥会不好好吃饭才特地买来的。没想到自己倒是先吃了。
苏杭吃着吃着开始发怔起来，他忽然想起昨天失控的苏桥，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叫他现在想来，汗毛都还能竖起。苏杭隐隐约约觉得苏桥是有些不太正常的，具体是哪儿？苏杭说不太出来。苏杭用力地咬了一口包子，想把这些想法甩出去，他不愿意这样去揣测苏桥，他有点不忍心。
等吃完了一个包子，车子也开到了站。苏杭赶紧盖上盖子抱着东西下了车。苏杭没有养成用手机看时间的习惯，所以他跑得很猛，他不知道几点了，生怕迟到，于是拼了命地往前跑。
“不好……不好意思……”好不容易一路跑到导演办公室，苏杭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书包的肩带都滑落了下来。郑导诧异地看向他，但好在反应够快，他站起来虚扶了一把苏杭示意他请进。
苏杭低声道谢，他抱着书包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坐下。郑导看他手里的餐盒迟疑了一声说：“……你先吃早饭吧。”
苏杭摇摇头说没关系，他可以先做些准备工作。说完，他就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打印出来的剧本，开始认真地研究起了剧本。郑导非常惊讶地看着苏杭，他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这么上心，明明只有短短几场戏。
郑导悄悄走了出去，整个房间就只剩下苏杭一人。安静的房间叫他更加专注了。他用手指仔细地指着每一个字，嘴里念着那些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
第二十七章　
临近开工的时间，所有演员基本都到了开工现场。苏杭也随着大部队去到现场，他在一大群人中眼尖地发现了顾赟风。顾赟风正在和导演沟通，化妆师跟在他旁边帮他整理妆发。苏杭原本想要打招呼的手愣是缩了回去。
苏杭今天是有一场戏的，定了早十点开拍。但不知怎么地，进度一拖再拖，等到十二点半都还没叫到他。苏杭又不敢走，只好呆在现场，上厕所都得挑别的演员在拍的时候去。
“苏杭去准备一下，等下准备开拍。”苏杭缩在旁边都快冻傻了，别的演员都准备充分带着暖手袋裹着厚棉服，只有他傻乎乎地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外衣，冻得牙齿都在打架。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了，苏杭脑中的弦一下子绷紧了。他连忙站起来走了过去，导演走到他面前和他讲戏，他非常认真地频频点头，接着走到了指定的位置。苏杭在这部电影里演一个双目失明的少年，十七八岁背井离乡在大城市中夹缝生存。这个人设和苏杭是有相似之处的，这也是顾赟风推举他的原因。
苏杭冷得直发抖，他死死地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不抖。单薄的衣裳根本扛不住冷风的侵袭，郑导在监视器里看到苏杭不停发抖地样子皱了下眉说：“苏杭！准备好没有？！”
苏杭惨白着脸点了点头，他在心里不停地自我暗示，指甲嵌在肉里，阵痛盖过寒冷。
“开始！”导演一喊，苏杭立刻就进入了状态，他双目失神，瞳孔盯着前面的某一处眨也不眨。他拄着导盲棍，在前头探路。脚步试探性地小步走着，鞋底踩着小石子也只能假装感受不到。
“嘭！”地一声，迎面跑来另外一个对手演员，仓皇之中撞在了苏杭的胸口。苏杭本能地往后倒，导盲棍脱手而出，他重重地倒地，因为拍摄镜头是全景的关系，无法在苏杭倒地的身后放置保护垫。道具组只在他穿着的外衣里加厚了一层，所以苏杭摔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很疼，但是他强忍住了。他只是嘶了声，然后一只手臂就被对手演员强拉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苏杭站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背疼得有些厉害，但是导演没有喊停，苏杭就只能接着往下演。
“没事，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帮我找找我的拐棍吗？我眼睛看不见。”苏杭说话的声音温柔似水，对手演员站在他的正对面，他的头却转向右边在说话。
郑导盯着显示器却在一瞬间反应过来。盲人因为看不见，所以会找不准说话方向。郑导讶异，一般演员在演盲人时，本能地还是会对准对手演员的方向去表演。郑导陷于苏杭惊人的表演天赋和细节设计，以至于都忘了叫停。
“卡！”郑导回过神来喊卡，一结束，立刻有助理拿来了羽绒服和热饮递给了刚才和苏杭搭戏的人。苏杭仿佛此时才感觉到冷，他默默地退到一边，等着导演过来。
“非常好，非常到位！但是我想再来一遍，苏杭，你人再往外来一点，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