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第165章


生平从未有过的一种叫做“母爱”的情愫自四肢百骸中潜滋暗长起来,霎时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无怨无悔地替逆旅蹇顿遮风挡雨。
“左良缘,你冷么?……我们过去烤火好不好?……”
……
“左良缘,暖和了,就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让桂阁的人看到了,又该编排你了……”
“不会。”他如一条冻僵的蛇,渐渐地在她怀里苏醒,“不会。”
“哦。”脑中灵光闪现,鱼非鱼忽然咂摸出味道来了。
她一把推开他,虎着脸问:“什么意思?你、你把她们——”
她下意识地想要翻身朝外跑。
公子缘拽住她的手腕,孩子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宝贝儿……”
鱼非鱼的腿一软,很没出息地跌回到原处:“你疯了!这么个冷法……你把她们弄到哪里去了?快点说呀!”
她大力地摇晃他的身体,大声地催促。
公子缘蹙起娥眉,也不做辩解,就那么幽幽怨怨地盯着她,大有把秋水看穿把更漏候断的意思。
俗话说,男怕痴情,女怕缠。在这样无声胜有声的鞭挞下,鱼非鱼除了缴械投降,再无他法。
她向来不怕硬碰硬,反正这条命不是她的,早死早托生呗!可是,对于软刀子糖衣炮弹她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她板着脸,耷拉下眼皮、噘起嘴,不则声了。
公子缘轻轻地推了她两下。见没反应,干脆又把脑袋架到她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她们俩都在柴房里呢。……有柴草,冻不死。……”
鱼非鱼哼了一声,身体软和下来:“你能打得过她们俩?”
公子缘骄矜道:“打架?这么粗野的事情怎会发生在我身上?所谓君子,善假于物也。”
话音未落,心窝处吃了不轻不重的一拳。
“废话那么多!再蘑菇,我就把你穿起来烤了吃。”她低声威胁。
为防她再做攻击,他越发箍紧了她。尽管身体虚弱,但是唇色依然鲜妍如二月桃花。红唇贴着她白皙纤细的颈项,张口之际,几乎要含住她小巧的耳朵。呵出来的热气令她发痒,待要扭动出身躯,却给他装模作样地正义凛然给有效地遏止了:“你到底要不要听?要听,就乖乖地。这么扭来扭去的,不是烦躁人么!”
她真心想知道他耍了什么花招,闻声只得忍下那种麻酥酥的痒,言语间不由得添了几分浮躁急促:“那你快说!磨磨唧唧地,瞎驴磨面都比你有效率!”
他忍住笑,耳语道:“你忘了我的专长了么?杀鸡焉用牛刀?随便一点药,就能让她们睡上几天几夜。”
鱼非鱼低声骂了句“卑鄙”,转而又问:“雪崩了,你怎么上来的?”
他渐渐地有些不正经了,轻笑一声,嗔怪道:“这会儿才想起人家来。……女生外向,果然不假。雪崩算什么?就算是天崩地裂,想来,爬也要爬来。”
“左良缘,你又缓过劲来了是不是?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么?你真当我是汤面耳朵软得没根么?”她盯着他的喉结,咬牙切齿。
心头却有些甜。自来这边,还没有谁肯对她甜言蜜语过呢!
“我倒想变成那条毒蛇呢,咬死你!这样,就谁也甭想再打你主意了。”他同样地咬着牙根说道。
鱼非鱼顺势给了他一拐。
一声闷哼,他撒开了她,一手拄地、一手捂住胁下,半天没动弹。
鱼非鱼戳了他一指头,他随之晃了一晃,依然没声音。
她不禁有些慌,一迭声地问:“你又诈死么?……趁早给我看看,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不要……”公子缘断然拒绝。
这反而加重了鱼非鱼的担心和怀疑。她粗鲁地去拉扯他,又担心他受风着凉,就一个劲儿地招呼他:“你往火边靠靠,回头受寒生病可不是玩儿的。本来就皮包骨了,再瘦可就成骷髅了。洞房的时候,我怕你会吓着新妇。……你给我放手!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护那么严实做什么?……左良缘你属狗的么?你你你咬我做什么?他们连肉都不给你吃么?……”
左良缘忽然张开双臂搂住了她,自胸腔里逸出一声叹息:“非鱼啊……我觉得我太贱了。别人说一百句好话,也抵不过你一声臭骂。有时我就想啊,如果老天注定让我们再也见不着面,有没有法子把你的声音保存下来呢?几时我想你了,就拿出来听听。……真的,我觉得能得到这么个结果,死也瞑目了。……”
鱼非鱼既觉好笑,又有些伤感:“保存么?左良缘,你可知道你的这个愿望并非痴人说梦么?”
他身子一颤,话语中明显流露出喜出望外的急切:“你说真的?在哪儿?哪儿有?”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总归是有那个东西存在的。……就像是个盒子,能够保存下当时的声音,甚至是模样。……有个机关,想听或是想看了,就打开。……很神奇吧?不会走调,不会褪色。只要保存小心,哪怕是百年后,依然清晰如故。……”
了不起的发明,可惜她对于工科一窍不通。倘若她是理工科出身的实干家,或许能够将前世的东西复制出一些来。
也许是天意,不让她改变这个世界太多,所以才会令她生出这份遗憾来。
如此一想,倒觉得自己与前一世隔阂得太深、距离太遥远了。于是便想起了达摩大师的一句偈语:此心是过去心、现在心、未来心?说是过去的,因何会感到自己与过去之间有了很厚的隔膜?过去之与她,有太多的不明就里、不清不楚。坚持自己属于过去,那么,“过去”是否也坚信她是其中的一分子呢?
☆、180诉求
这问题不能深究,不然就会陷入“白马非马”的怪圈里。
甩甩头,自嘲地一笑,回眸瞧见公子缘正目不转睛地瞅着她,那眼中的痴迷令她骤然心跳如擂鼓。
自认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的她,焉能看不懂他那神情所蕴含的深意?那是陷入爱情中的人才具备的特征啊!天有多高、地有多广通不重要,只要有那个心仪的人儿在,即使是永夜昏沉、酷寒不苏,心、也会是热的,世界、也会是亮的。
“左良缘,你、到底爱我什么?”这算是老天垂爱么,特赐了一份爱情与她?——却不是时候,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她打定主意想要逃跑的时候,巴巴地送上门来。
公子缘便显出几分郁闷几分茫然并几分焦灼来:“爱就是爱了,谁知道是为什么呢?不爱的话,大冷天的,谁跑来喝西北风啊?什么都爱……这对勾魂眼,这张大嘴巴,这小耳朵,这软软的、满把……还有这、腰身,还不如我大腿粗呢。还有这儿、滑溜溜凉丝丝的小屁股……还有这把小骨头,想起来就恨不能拆巴拆巴熬汤喝。……”
对上她不善的眼神,他赶忙补充道:“有有有,最爱是——吵架拌嘴算不算?”
他陪上小心与笑脸,如同顶着料峭迫不及待地想要展开姿容芬芳的那一朵早春的花,娇滴滴、香喷喷、怯生生且又有些情切切的意味。
除了在心里哀叹眼前这人真是个祸害,她还能怎么样?
见她久久未作表示,他反倒纳罕了:“我只道你要揍我……”
“想当然么?……”她若有所思,“也许只是一时迷恋,无可厚非。慢慢地,等你有所阅历了,就会对今天的这份感情重新审视与检阅。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何谓爱、何谓喜欢、何谓迷惑了。”
她冷静地望着他,冷冷地说道。
他深深蹙眉,一如不服气的孩子:“你怎么能如此冷漠?你不相信我?你以为我是在胡闹?我左良缘在你心里,就是一长不大不懂事到处惹祸的小孩子是不是?你不爱我,为什么?我不如太子枫威武、不如澹台清寂有权势么?照这么说的话,那个堇色算什么?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因为他是个医者,能救死扶伤是个好人么?因为我是一可怖的毒物伤天害理荼毒生灵罪不可恕么?你倒是说说,你到底爱不爱我?哪怕只有胡麻那么大点儿,也算数!……”
鱼非鱼给他缠得头疼欲裂,禁不住张口呼气。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怀疑我。……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好多次我都忍下了。……我不是杀不了太子枫和堇色,可是那么做的话,你必定会伤心、会恨我。……我那么地委曲求全,你当我愿意么?……为什么你都不正眼看我?我公子缘论长相、论风姿、论手段、论家世,比哪个差了?你都不在乎?你不也说过,你是最势利的人么?……你在乎什么?我可以改变,直到你满意为止,这样成么?”
因为爱情,他连自我都愿意丢掉了。
鱼非鱼不由得为他感到悲哀。她承认她被他这席话打动了,但是却不敢承认,那就是爱情。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了。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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