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舞》第6章


她大概看出我的确只是来看排练,不是寻花问柳的,于是爽快地接过银子,“那您随意”。说完告声退,遣小厮安排酒菜去了。
我拉了秋儿在一张桌子旁坐下。这个教坊的大厅有三面安排了桌椅,一面供表演者进出所用,在三面的中间空出一个不小的地方作为表演场地。现在正有一个歌姬在场地中间唱歌,她的后面坐了几个男子伴奏,有吹笛的、弹琴的、击筑的。
“小姐,咱们干吗来这种地方,还是快走吧”,秋儿拉着我的衣袖,满脸的不自在,“教坊可是男人来的风月场所”。
唉,音乐、舞蹈艺术在这个时代真是一件再卑贱不过的事情,作歌姬舞伎的甚至连丫环都看不起她们。可是我自己就是跳舞的,难道还看不起她们吗?“秋儿,咱们现在不就是男人么,我想的很想看,这些是艺术,绝对不是低三下四的勾当”,我认真地望着秋儿。
“说得好”,一阵掌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望去,竟呆了,傻傻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美的人!这样美的人居然是男人!即使心静如我也不得不发出感慨。
墨黑的瞳,青山一样的眉,略薄的唇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他青丝未敛、随着他的步伐摇曳出一道美丽的波纹。颀长的身上穿着一袭月白的长袍,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将白衣穿得这样好看,简直是谪仙一样的风姿。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美中没有一丝女气,不显阴柔,否则倒糟蹋了。
正文 柳永
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美的人!
对于我的注视他恍如未觉,直接踱至我对面坐下,欣赏地看着我:“公子好见识,在下枉活二十六载,这般言论竟是我从未耳闻的。今日得见公子三生有幸”。
我赶紧拱手:“哪里,不才适才只是信口胡说,先生见笑了”。这种文绉绉的话说得真别扭。
“呵,在下姓柳名三变,字耆卿,未请教公子大名”?
啊?我错愕,柳三变,字耆卿,那不就是柳永吗?
“你就是柳永”?
“在下正是柳永”。
我居然碰上柳永了!书上怎么从来没有说过他是这般风采的人物!柳永一直是我很喜欢的词人呢,今天居然见到了!不行,要镇定,要表现最好的一面,才好与他结为朋友,否则太过谄媚反而为人所轻。
平复心情,我朝他微笑:“我叫梁溪,先生的文采我已是久仰了呢”。
“哪里,不过是一些应景之作,登不上大雅之堂。”他淡笑,似认为我的是应酬之语。
“我说的是真心话,先生的词虽多俚语,而高处足冠群流;虽朴实无华却有生气、有活力、有情韵、有生活实感。而词中鄙弃科场仕进之心志,与平民百姓中同悲同乐,更是我最为敬佩先生之处。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这岂不是文人最向往的吗。我曾听过这么一句话:词自晚唐五代以来,以情切清丽为宗,到柳永而一变,如诗家之有白居易。”的确,在这个时代,柳永的词最流行于市井之间,那些雅正派的文人们必是不屑的。可是在我们那个时代可是最风雅不过的呢。
他初是一讶,然后眼中流露出惊喜:“耆卿交友甚多,却从未有人说出刚才这番话,却是深得我心。得公子如此评价,予此生足矣。今与公子相谈甚欢,耆卿愿与公子交为知己好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我当然求之不得”!要是泠泠知道我与柳永相交,还不得羡慕死,她最喜欢柳永的词,又常幻想能有一个“才色兼备”的男朋友。
这时歌姬已唱罢退场,一位白绡薄纱的美丽女子接替上来,另来了一名女子在乐师边站着,应该是伴唱的吧。
“贤弟”,他已自动改了称呼,“这名女子是风月居的头牌红伶潋滟,她的舞怎样你且评价一番”。
我颔首,转头看舞。
伴唱的正是柳永的《定风波慢》,这首词我以前读过: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癲。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表现的是一位知书识字的市民少妇对爱情婚姻生活的追求,要求不多却十分朴实,表现出伊人的天真、纯洁和可爱。
那潋滟开始扬袖起舞,转身移步,跨越折腰,舞姿灵巧,眼随手动,的确不愧头牌红伶的称号。只是……
“贤弟以为如何”?
“潋滟姑娘技艺精湛娴熟,完美的无可挑剔。只是……”,我犹豫,不知道柳永和这女子关系怎样?
“贤弟有话不妨直说,你我皆是坦荡之人,无话不可对人言”,他言辞磊落。
我心一热,这样风雅坦荡的人物,让人也不由地想要抛开一切无谓的顾虑,自在地说一切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做一切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那我就直说了。潋滟的舞虽美,可是却不能动人心,她的技艺太完美,可恰恰是追求这完美而忽视了舞蹈最重要的东西,神。所谓形神兼备才是舞的最高境界。潋滟姑娘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有种魅人的美,却缺乏这支舞中所需要的纯洁、天真”。
“你说的对”,他赞赏地看我一眼,转而低语“只是这些舞伎在此跳舞都是为了取悦来此寻乐的客人,那些客人大都看的是人而不是舞。所以,她们最重视的都是形体上的美感,因为她们跳舞的目的是为了生存”。神情言语间透露出对这些女子的怜惜和遗憾。
看着他,我有种感动,在这个时代有几人能真正像他这样怜花惜花呢。记得以前书中说他多游狭邪、流连教坊、沉迷于风花雪月,但是今天看他,神情不拘但不轻浮,眉宇间没有一点浊气,怕是世人误解他了吧。能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天大的幸事。唉,只是我去兰翎以后恐怕不能再见了。
“原来你在这里”。
问卷:兰骁和柳永,大家喜欢谁作男猪啊,我两个都好喜欢,可是只有一个溪溪啊,矛盾。
大家给点意见吧,某苏在此拜谢。
正文 故人
“原来你在这里”。
我一僵,这个声音好熟,好像是那个兰骁。应该不会吧,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没等我自我安慰完,那个穿着紫色麒麟锦袍的男人就出现在我眼前,我缓缓抬头,“好巧,你怎么会在这”?
兰骁却没看我,反而是对柳永笑道,“没想到在这幽州城里竟能遇着故人,只是耆卿兄怎么不在那丝竹悦耳、歌舞升平的烟花胜地金陵待着,反而屈就到这穷乡僻壤的边城来”?他笑得很和善,可我却觉得他的笑中透着冷淡,话中带着尖刺。
柳永却坐在凳子上纹丝未动,“王爷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市井凡夫,哪里不能去?这小小的幽州城自是入不了王爷的贵眼,可是对我这等凡夫俗子来说这幽州城却也繁华得很”,柳永的笑很美,可是笑意仍然没有到达眼底。
原来他们认识,而且关系可能还不太好。
“数年不见,柳兄仍然是清持自守,不屑我等权贵呀”,兰骁的笑容越发亲切。
“王爷哪里的话,只是我不过是一个草芥贱民,哪敢高攀”,柳永端起紫砂壶往自己的茶杯里续上茶,小啜一口。
“那本王倒不明白了,你高攀不起本王,却高攀得上颐清郡主么”?仍然是不急不慢的悠然态度。
他好毒!在平静无波的说话间既讽刺了柳永,又挑拨了我们的关系。柳永知道我的身分会怎么想?不会想绝交吧。
柳永举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眼睛往我这瞟了一眼。可是我在他的眼睛里却什么情绪也看出来。
我轻咳了一下,惶惶开口,“嗯,先生,实在对不住,我这是为了出来行走方便才着了男装。再说郡主私入教坊传出去不大好听,所以才隐瞒了身份,情非得已,请你一定要原谅。”
柳永轻笑:“郡主说笑了,能与郡主结识且相谈甚欢,互引为知己,是草民的福气,怎敢言什么原谅之类的话。听闻皇上赐婚,许颐清郡主嫁与兰翎安岳王,今日一见,两位实在是天偶佳成、珠联璧合的一对。”
他生气了。刚才在跟兰骁说话时还自称是“我”,说明他表面谦恭实际不羁,可是现在对我却自称“草民”,这是在气我呢。说与我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却是在撩拨兰骁的怒气。哪有男人听到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互为知己而不生气的。兰骁虽仍在笑,可是笑容更冷了些。
“呵呵,王爷,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驿馆了”,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若是有缘再见,还是以后再作解释吧。
兰骁好像也不愿再逗留,还是用那一百零一号表情朝柳永笑道:“郡主既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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