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书归梦》第88章


“其实,明皎把你托付给我,也是想让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来关心你。”章适颐慢慢走到昭云面前,望着昭云的泪眼,“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虽然算不上你的亲人,但也还算是你的朋友;我对你虽无私情,但一定会真心诚意地对待你,以前是,以后也是。我会一直把你当作我最重要的朋友,无论你怎么看我,直到你身边有了另一个人。”
昭云定定地看着章适颐。章适颐的这些话,是极致的坦诚,坦白得不留下一点余地和念想。这正是章适颐的可贵之处;然而,又让人无端地心底微凉。昭云心中渐渐释然,尽管这释然中还含有着若有若无的几丝失落,细微得连她自己都未必觉察。
“谢谢。”昭云吐出简短的两个字。
“你愿意留下来了?”章适颐的脸上浮现了欣喜的神情。
“不,我还是要走。”昭云微微摇头,她的眸子里不再辛酸也不再怨怒,只是平静。她望着章适颐,继续说道,“我记得,二小姐在世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离开皇宫,隐逸山林,逍遥江湖,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可惜她终究没能做到。如今,我便要替她实现。这是我在她灵前发下的誓愿,绝无更改。你的好意,我已经明白;我这里心领了,只是如今我不需要。”
这出乎了章适颐的意料,他低头沉吟,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这个理由不能说服你,那么我还有一言。我不能再呆在皇宫,因为我不愿和你低头不见抬头见。三年了,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你。这种感觉,仿佛煎熬。如今我离开皇宫,对我,对你,都有好处。”
章适颐缓缓抬起头来,他看到昭云脸上的平静里有着坚决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你说服我了。不是因为第一个理由,而是第二个。你的感觉,我完全明白;如今看来我们是一样的人;至今三年,我也一直放不下珏慧公主,只不过我无法像你这样,抛开一切,躲避她。我和她时时遇见,却不如不见。你对我,也是如此,对吗?”
“对。”昭云闭了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
“既然如此,我不再勉强。你孤身一人在外闯荡,凡事一定要多加小心。有什么事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章适颐的脸上恢复了常日的平和,“照顾好你自己,这样明皎才能放心;我也放心了。”
“我知道,谢谢你,章公子。”昭云向章适颐微微地笑了笑。这是三年来昭云第一次称呼他“章公子”,也是三年来章适颐第一次看到昭云的纯粹笑容。久违,却并不陌生。
远处的宫门缓缓开启,长长的甬道上昭云的身影渐行渐远。章适颐怀着复杂的心情,默默地目送着昭云离开,直到她融入了远处的斜阳余晖中,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43、休对故人思故国
43、休对故人思故国 。。。 
也说十年生死茫,怎堪想,费思量。当日情深,为谁痛断肠。相逢不识凭谁问,觅何处,叹凄凉。
伯劳飞燕本寻常,最心伤,来复往。前世故人,空余夜未央。恍然一梦有还无,虽情薄,却成双。
傍晚的京城,无论何时都是热闹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这个时候的大街上,是很难骑马的,除非缓缓而行。然而,有一个人却喜欢这样。他从不在傍晚时避开繁华的街道,也从不放弃骑马的习惯,就这样牵着马缰在人来人往中缓步前行,穿过拥挤的人群,最后来到一个高大巍峨的门前。守门的家丁看到他,纷纷上前,替他牵走马匹,打开大门。每一个家丁带着恭敬的笑容,唤他,“郡马”。他亦淡淡一笑,微微颔首,挺拔颀长的身影步入门中,沿着甬道向里走去,渐渐消失在重重厅堂之间。这,便是十年之后的韩仲泽。
这里是庄王府,是京城中最大的亲王府邸,其中的富丽堂皇,不逊于皇宫内院。韩仲泽信步走向后院的厢房,甬道的尽头,早有一个人在等候,看到他回来,便微笑着迎了上去。
“夫君,你回来了。”女子温婉的声音,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韩仲泽报以温和的一笑:“我回来了。霁雪,又让你久等了。可曾用了晚膳?”
霁雪郡主摇摇头,甜蜜地笑着:“还没有,就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今天父王不在家,就我和你两人,我已经让他们把晚膳摆在房里。对了,我还让他们做了你喜欢的翡翠芦蒿。”她一面说,一面拉着韩仲泽进了屋。韩仲泽尚未坐定,霁雪郡主便端上来一个水晶小碗,“先喝碗甜汤,润一润脾胃。”韩仲泽笑着接过碗,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清冽的汤水,却并不急着喝;他若立刻喝完了,霁雪郡主会递过又一样点心给他,还未用膳,他便饱了。十年了,只要是他在京城的日子里,霁雪每天都会这样,在房门口等他回来,然后精心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在他面前,霁雪从来不是郡主,而只是一个以丈夫为中心的小女人。
韩仲泽端着手中的碗,静静地看着霁雪郡主安排下人布菜的样子。她看起来很忙碌,她也只有在这些时候,才会如此忙碌。韩仲泽嘴角有着淡淡而又生硬的笑意,眼前的一切很熟悉很亲切,却总是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就像刚才霁雪把甜汤端给自己时,笑得一脸温柔,但自己的心中,却并没有投射入多少柔情。这种感觉,极其微妙,却一直在他的心中盘旋,十年未去。他从没有告诉霁雪,他经常会在望着她时,突然产生一种陌生感,仿佛与她从未相识。他们成婚十年,韩仲泽扪心自问,他对霁雪的感情,实在不足以和霁雪对他的深情相比。每每念及此,他心中便生不安,便想弥补,可突然发现,心中有很多角落,不光霁雪不曾进驻,连他自己都无法打开。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不曾对其他任何一个女子动过心,霁雪是他身边唯一的红颜。他的心,究竟去到了哪里,他自己也无法解答。
“郡主,晚膳已经布置好了。”侍女的声音打断了韩仲泽的思绪。他看见霁雪郡主走过来,“夫君,用膳吧。”韩仲泽点点头,起身坐到桌旁,指节轻轻扣了扣额头,似乎想驱赶刚才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霁雪郡主并不忙着坐下,她拿过自己面前的碗,用筷子搛了那盘芦蒿最最细嫩爽脆的部分,放在碗里,递到韩仲泽面前。
韩仲泽接过碗,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岳父忙什么去了?”
“临江王今日进京,皇上设宴款待,让父王作陪。”
“是了,我那儿的一个骠骑营早上还参加了护卫,我倒忙忘了。”韩仲泽自嘲地笑笑。
“临江王又有五年不曾回京了,太后见了他想必欢喜得紧。”
“那是自然,太后岁数大了,更想多见见儿孙们。”
“听说临江王这次来不是一个人,一大家子都跟了来,就连之前被皇上贬到岭南的少王爷也被恩准回京了。”霁雪郡主一面往韩仲泽碗中添菜一面说道。
“不错,我今天也见到无忌了,十多年未见,还好他没有太多变化。”韩仲泽略带沧桑地叹了一口气。当今天他见到承骞的那一刻,真是恍如隔世。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无忌公子,终于又一次出现他面前;故人依旧,只是青春年岁里的豪情与活力,已经渐渐换作了沉稳与内敛;微微一笑,挟带着十三载风霜。岭南日月长,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霁雪郡主闻言抚慰道:“少王爷这次回京,大约就不必回岭南了。听说是太后催着皇上,恩准少王爷回京,让少王爷带着家眷尽孝太后膝下。”
“是的,今天我还见到无忌的小儿子了,大概才三岁,长得却是讨喜,见了人也不认生。”韩仲泽微微释怀,轻笑地描述着,忽然发觉霁雪郡主神情一滞,顿时心中沉了一下,连忙住了口。他有些担心地觑着霁雪郡主的脸色。
霁雪郡主放下了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弭。
“对不起,霁雪,我不该提到这个。”韩仲泽抚上霁雪郡主的一只手,一脸的自责。
“不,你别对我说抱歉,是我对不起你。”霁雪郡主看着韩仲泽,盈盈欲泪,“我知道你很喜欢孩子,这些年,你一直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别说了,你很好。”韩仲泽将霁雪郡主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这些年你为了孩子的事,操了多少心。子嗣之事也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别再为这些事难过了,好吗?”
韩仲泽帮霁雪郡主拭去泪水,望着她笑道:“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儿,倒哭得不好看了。饭菜都快凉了,快些吃吧。”
这天将要过去的时候,韩仲泽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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