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第4章

“我不要。”憋了半天，顾湛说道，“我已经放弃我的英语了，反正我其他的都挺好，也不要英语来拉分。”
周慕真叹了口气，他拿起那本英语作业本，喃喃地说道：“可是你却把每次布置的作业都认认真真地做了，今天讲解的内容上你还做了一些小笔记。”随后他看向顾湛，“也许是我妄加揣测了，但我认为你是想学好的不是吗？”
他凑近了顾湛一些，这样使得他能更清晰地看到顾湛的双眼，能更容易的掌握此时顾湛的心理状态。顾湛实在好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
“那又怎样？”顾湛往椅背后靠了靠，他的双眼慌张躲避着对方突然认真的凝视。他期待的不是这样的，这让他丧失了最后撕破他假面的机会。对方掩藏的太好了，之前偶尔瞥见的一丝裂痕好像只是自己的想象一样。
所以他才讨厌温和的人。那些人总是喜欢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你慢慢陷入他们事先布好的局中，然后再将你一步一步的逼向绝境。
一阵没由来的烦躁，顾湛突然站起身要走。
没想到刚转过身去，就被周慕真抓了个正着。周慕真也站起身来，他比顾湛还高了半个头。无形的气场压制住了顾湛，让他不得动弹。
“一个有勇气在班主任桌上放情书恶作剧的人，现在居然被小小的英语给吓到了？”周慕真难得想捞一个人一把，可他本来也没什么实战经验，这会儿就有点心急了，说出的话也变得有些刺耳。这句话刚脱口而出，他就有些后悔了。应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而不是用捏着一些把柄去威胁别人。
这无疑伤到了顾湛的自尊心，顾湛羞愤难当，当即甩开了周慕真的手。然后一把将自己的作业本拍到了周慕真跌坐在椅子的身上。
“妈的，不就是英语，老子学了！”
周慕真眨巴了下双眼，咦？原来这小子吃激将法哦。
第9章　09　母爱
当天晚上回去后，顾湛愣是没睡着。周慕真说的那些话可把他气坏了，活到这么大，还真没有人小瞧过他顾湛的。
顾湛在床上左右翻滚着，弄得床嘎吱嘎吱地响。可他越想越气，就越是睡不着。干脆把被子掀了，一下子坐了起来。猛地拉开窗帘。霎时散发着淡银色的月光倾泻入顾湛的屋内。
坐上靠着窗的台子，顾湛微微打开一些窗。微凉的夜风吹了进来，好在他因为生气，而弄得浑身热腾腾的，这凉风还恰好平息了些他烦躁的内心。如今已是夏季的尾声了，天气虽不再炎热，但还有些蝉儿贪恋着夏季的最后余温，发出轻微的叫声。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周围散发着柔光。顾湛呆呆地看着月亮，还有一些不醒目的星子。有一刻，他很想踏出窗外，想象着自己背后生出双翼，然后直冲云霄。他尝试着将赤着的脚放出窗外一些，一阵凉意从脚底窜了上来。说到底，气温还是开始下降了。
这时，顾湛听到房屋外密码锁解锁的声音。他猜是他的母亲回来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关上窗，蹑手蹑脚地爬回了床上，胡乱地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不出他所料，下一秒，自己的房门在轻敲了两声之后被打开了。
疲惫的顾女士轻手轻脚地走到顾湛床边。她将自己落到脸颊旁的头发撩到了耳后，随后叹了口气，帮顾湛拉上了窗帘，还帮他盖了盖被子，随后便出门了。
顾湛这才睁开双眼，往门缝下看去，客厅的灯亮着。他隐约听见他的母亲还在打着电话，语气有些不愉快，但却怎样也掩饰不了其中的疲惫。他大约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同样是一个温和的男人，但同样也是他讨厌的人。
他永远都理解不了为什么顾女士现在还会跟那个人有所联系，但是顾女士从没跟他谈起过这些。实话说，顾湛近几年见到顾女士的概率越来越小了。今天的回家也是一周以来的第一次，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但他相信顾女士可以解决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被顾女士盖好被子后，顾湛居然有了一阵睡意，没一会儿，他就死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叫醒他的是每天都会在同一个时间响起来的闹钟。这个时候，顾女士应该已经去上班了。
顾湛洗漱妥当之后，看到了客厅桌上摆放着的一份三明治，三明治中夹着的培根都已经有些焦了，看来又是顾女士慌慌张张做的。一丝笑意挂上了嘴角，他咬了一口，焦的地方有些微微苦涩，但却化作一股甜流入顾湛的胃中。
转头，他拿起放在门口鞋柜上的合照，默念了一声再见，便去上课了。今天等待着顾湛的不仅仅是一个高中生的日产，还有一场与周慕真的战斗，而教室则是他们的战场。不会掀起任何腥风血雨，只是一场自尊心与决心的较量。
第10章　10　黄昏
令周慕真诧异的不仅仅是顾湛每天都会乖乖的留下来补课，更令他吃惊的是顾湛的学习能力的确相当强势。不过寥寥几天，就已经进步了不少了。而且，对方也有十分认真的背单词，每日抽背的时候，顾湛总是能够对答如流。
这让周慕真不得不对顾湛刮目相看起来，连带着对待他的态度更温和了一些，还时不时地会夸奖他一番。可他依旧是老样子，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不过，眼底的欣喜可瞒不过周慕真。
而且顾湛对他的态度，也逐渐缓和了一些。看来自己是成功的获取了一些信任了。
午后的阳光懒散而迷人，橘红色的光束均匀地打散在顾湛的脸颊一侧。他的头发长长了，细细软软的一撮一撮。周慕真很想揉一揉，但是碍于教师的身份不能胡来，只好静静地看着。
其实顾湛很像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周慕真不再看顾湛垂下的眼眸，他看向窗外。天边已然不是蓝色，橙与红侵蚀着最后一丝白日的痕迹。周慕真一直觉得太阳就跟人类的生长过程一般残酷，清晨日出的时候，太阳总是一跳两跳，一眨眼就从地平线升上了空中，而落日的时候却总是犹豫再三，就好像迟暮老人不愿离世一样。可不论会拖延多长的时间，在一瞬间所有的黑暗就会将一切富有色彩的天空吞没。
他曾见过一个人的黄昏，美丽绚烂，却稍纵即逝。他甚至抓不住一丝时间的尾巴，挽留不住一个决意了离开的人。
“周老师？”
顾湛的呼唤声将周慕真拉回了现实世界。周慕真知道自己失态了，只好强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询问顾湛怎么了。
“这句长句子，有一个what，还有一个that，我有点分不清后面的从句修饰的到底是哪个指代词，还有它们各自指代的东西，我也有点云里雾里的。”
顾湛一旦开始认真学习了，就会十分投入，他指着练习本上一句句子询问着。
周慕真凑过去看了看，的确是一句有些复杂的从句。周慕真拿着笔，在句子下画了几道横线，然后分别一一解释他所画的那一列是什么意思。
由于凑得近，顾湛甚至能感受到周慕真温热的鼻息，还有一股子清爽淡雅的香味。顾湛稍稍分心瞧了周慕真一眼，对方垂着眼帘，睫毛细细密密地分布在睑缘，时而眨动令它们上下扑打着。白皙的皮肤上几乎没有什么痘痘，只有几颗不显眼的痣。
刚才顾湛看到周慕真看着窗外，眼神跟平时的他很不一样。他不禁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情会令他动容呢？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周慕真是真的心无杂念的想帮助自己。他跟那些老师真的很不一样，他好像大海，温和地包容着海底的生物，每一次起浪都是温和的拍打，不会感到丝毫疼痛，只有舒服。但又不仅仅是温和，还有神秘。顾湛觉得自己少年早熟，懂得许多同龄人不懂的事情，却总是读不懂他的眼神。
当然顾湛有时候会愧疚自己把情书放在周慕真桌上的那件事，因为那件事，周慕真甚至被叫去训话了。自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想作弄一下他而已，却没考虑到这么严重的后果。
周慕真教课时的声音是极其耐心的，他独自讲了一会儿，发现顾湛没了动静。他便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不料因为凑得太近，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额头。顾湛反射性地往后一缩，用被吓到的表情掩饰着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顾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在今天上课的前一刻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他的。一定是天气闷热造成的错觉，更何况他是个男人啊！跟自己一样带把的男人啊？
“不好意思，刚撞到你了。”
周慕真的表情若无其事，好像刚才只是一个意外。可的确是个意外。但顾湛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