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黎斯特》第74章


「黎斯特——」她说得很慢,似是在字斟句酌:「我请你试一试,只要一次就好,如我一样的方式,在世界上遨游。」
盈盈的月亮照耀着她,只是帽子将她娇小菱角分明的脸遮住了。
「忘记开罗的房子——」她突然说,声音随而降低,好像想说的事太重要,语调非沈稳不可。「放弃你所有衣物,你视为珍爱的,让你於文明攸关的东西全部抛弃。跟我到南边,穿越河流进入非洲,以我的方式跟我一块儿旅行。」
我仍然不作一声,心激烈的跳跃着。
她屏息低语说,我们可以一起去探访非洲的秘密土着部落,世界上还没有人知悉者;我们可以一起空手於狮子鳄鱼搏斗;我们还有可能一起发现尼罗河的起源。
我全身抖索,好像夜晚骤然刮起呼啸的狂风,而我却无处可避。
你是在说,如果我不跟你一起去,你将永远离开我,是不是呢。
抬头仰望这些恐怖的巨像,我想我开口说道:「看来时间终於到了。」
所以,这就是她於我亲近结伴的原因,这就是她做许多小事取悦我的原因,这也是我们现在还在一起的原因。这已经於尼克永远离去一事无关,她心中想的原是另一个长相别离。
她摇摇头,好像只是在跟自己密谈,在跟自己讨论如何再继续下去。用轻嘘之声,她对我描述热带夜晚的热,比这里的热来得潮湿却甜美。
「跟我一起吧,黎斯特。」她说:「白天,我睡在沙堆里;夜晚,我有如展翅,就像真正能飞一般;我不需要名字,也当留下脚印。我想走变亚洲每个小角落。对我杀戮的那些人而言,我将不啻是一位女神呢!」
她靠近我,伸手攀着我的肩膀,嘴轻吻我的脸颊。我看到帽沿下的一双美目,深深地闪耀着光辉,月光在她的嘴上抹上一层薄霜。
我听到自己唏嘘叹息,我摇了摇头。
「我不能,你也是知道的。」我说:「我办不到,正如你也绝不能再陪着我一样。」
回到开罗的路途当中,我一再沈思,在那些痛苦的瞬间,我究竟想什麽。站在沙漠巨像前,我在已认清却没有表白的思绪。
对我来说,她早已失去了,失去好多年了。在我走出房间下楼时,在我为尼克的永别而黯然魂销时,当我看到她在等着我时,我就彻底大悟了。
好些年以前,在城堡的地穴里,其实以某种形式来说,她已明确表达了意向。她曾表示不可能付出我想要她付出的东西;她无意做的事,我根本不能勉强她;最糟糕的一点是,她根本不需要我的任何东西。
她之会请求我一起去,乃是因为她觉得有这个义务,还有觉得我可怜、可悲,或许也是原因;然而她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之身。
我们回到城里,她陪伴着我,但是却一言不发。
我的心情越沈越低了,沈默着,发楞着,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袭。迹象即明显又恐怖,她将要告别了,而我束手无策。什麽时候我会尽失理性?什麽时候我会无法控制放声大哭?
至少不是现在。
我们点亮小屋的灯火,屋里的五颜六色猛袭着我。波斯地毯上繁花似锦缤纷细致,编织的帐篷闪耀着百万亮晶晶小小镜片,笼子里振翅拍击鸟儿的鲜艳羽毛,在在淹没了我。
我四处寻找罗杰可能寄到的信件,却什麽也找不到。我骤然大怒,他早该来信对,我非了解巴黎的情况不可。大怒过後,我又惊惶失措六神无主。
「法国到底该死的变成什麽样子了?」我咕咕嚷嚷:「我得出去找找其他欧洲旅客,找英国人最好,他们消息最灵通,不管到哪里,印度茶和《伦敦时报》总随身携带。」
看她静静站在那里,简直令我七窍生烟。就好像房间有什麽会发生,那种慌乱、紧张和预期心期;正如在地穴时,阿曼德说他的长故事之前,一模一样。
没有事会发生,只不过她要永远於我分手,她将永远溜进时光隧道,而我们彼此再也找不到对方。
「该死!」我说:「我在等信呀!」没有仆人,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返家。我想派人去雇请音乐家来家里,我饱啖一顿,身上暖和有劲,我告诉自己,我想好好跳舞。
她突然打破自己的沈寂,开始蓄意在室内大步走动。出乎意料的,她迳向庭院走出去。
我注视她蹲在小池塘旁,在那里,她掀起两块铺地的砖头,取出一个小包,刷刷包上的灰,带过来递给我。
就在她交给我之前,我已经知道那是罗杰的来信。这封信早在我们到尼罗河上游之前,就已送达,她竟把信藏起来。
「你为什麽这麽做!」我大怒咆哮着。一手抓过小包,把它放在书桌上。
我怒目而视,我恨她,从来没这麽恨过;即使在最自我中心的孩童时期,我之恨她也不如现在剧烈。
「你为什麽把信藏起来?」我气冲冲问道。
「因为我想再要一次机会。」她低语着,她的下巴抖着,下也在哆嗦,我还看见血红的眼泪。「然而即使没有这封信——」她接着说:「你也已经做了决定。」
我拿起信,撕开小包。信滑了出来,包在一起的还有折好的英文剪报。打开信,我的手抖个不停。
「先生,此刻你一定已经知道,七月十四日那天,巴黎的暴民攻进巴斯底监狱。整个城市已陷入大混乱。法国各地暴动此起彼落。好几个月来,我一直试图联络你的家人,期盼能尽量让他们安全离开国内,但是终於徒劳无功。
总算在星期一,我接到消息说,农家於佃户全起来反抗侯爵於你们家人。你的兄长、嫂子和侄子侄女,还有任何想防卫古堡的人,在真正劫掠开始前,已悉数遇害。只有你的父亲逃脱出来。
一些忠心耿耿的仆人,在围困期间掩护着他,後来又送他到海岸。就在今天,他已抵达纽?良城,法国先前的殖民地路易斯安那。他请求你去帮助他,他身在异地,举目无亲,悲痛难忍,他至盼你能去见他。」
信上还有一些,诸如道歉啦,保证啦,特别啦……等等不合情理的话。
我把信放在桌上,我瞪着木头,瞪着油灯映照的火光。
「别去找他!」她说。
在沈寂中,她的声音显得微细而又毫无意义,反倒沈寂本身,却有如巨吼。
「别去找他——」她又说了一次。眼泪流下来,她的脸好像小丑斑纹涂彩,另外两条小红溪,犹从眼眸流出。
「出去——」我低声说。声音逐渐消失却又猛然变高:「滚出去——」语声似仍回响不停,一直到我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叫:「滚出去!」
吸血鬼黎斯特
第六部:在魔鬼之路,从巴黎到开罗4
我做了一个有关家人的梦。
我们彼此拥在一起,连穿着天鹅绒衣服的卡布瑞也在。古堡被焚烧得一片焦黑,所有我送回家去的珍品不是烧熔了,就是早已化成灰烬。到头来,有什麽不化成尘土呢?有一句老话不就是说什麽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吗?
没关系,我已经回家了;而去把家人全变成吸血鬼。所以我们这一家,狄赖柯特之家乃是吸血鬼之家!大家全是白森森的美人,就连襁褓婴儿,躺在摇篮里,站在旁边的妈妈不是喂他喝奶,而是喂他尾巴蠕动的老鼠呢!
我们又说又笑又吻,一起穿过灰烬。我白森森的哥哥,他们白森森的夫人,加上白森森的小鬼们,嘻嘻哈哈的在谈猎杀於受害者。我失明的父亲——他像极圣经上描述的人物,突然站起来大叫:「我看得见了!」
我大哥手臂环着我,身上穿着正正经经的衣服,他看上去十分潇 ,我从未觉得他这麽好看过。吸血鬼的血液使得他的脸显得瘦削,表情却充满了灵性。
「你能回来施用幽冥法术,实在是该死的太好了。」他开心的大笑。
「幽冥法术,老天,幽冥法术!」他的太太在一旁念念有词。
「如果不是你——」他接着说:「我们现在全死翘翘了!」
吸血鬼黎斯特
第六部:在魔鬼之路,从巴黎到开罗5
房子已经空了。
大型皮箱已先交运,船在两晚之後就离开亚历山大港口。在船上,身为侯爵之子是必须衣着考究的。我随身将只拿一个手提箱,当然还有小提琴更须随身携带。
卡布瑞站在花园的拱门旁,穿着白棉长衫,显得玲珑有致,帽子下的头发散垂披肩。
长发披肩,那是为我如此吗?
我更加黯然神伤,对所有失去的,死去的未死的之思慕意念,如浪潮冲击过来。
潮来潮去,只有沈落的感觉钉牢着;世事如梦,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小舟能不在海上随波逐流吗?
她的闪亮长发不正是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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