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年马月》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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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看出点端倪，国家不管你经营只管收税，让你自负盈亏。有些企业就不太好活下去了，听说大化都开始搞效益工资了？”
“是，我们正在准备运作效益工资，这是中石化统一做的部署。这样职工收入按企业效益好坏分配，这就发出来一个信号，铁饭碗要砸了。铁饭碗一砸碎，就你那老掉牙的纺织厂设备还不得砸碎卖废铁呀。还是来咱这大化来吧，新建装置、法国设备、中石化领导的三万多职工的直属企业。我们大化那是国家死保的大型现代化企业，每年给国家创造产值一百六七十个亿，上缴国家利润每年都十多个亿。”
“猴哥，快过来吧。二师兄说的对，大化什么时候都会比别的企业强，二师兄说国家死保，我看也没错。我们大化要是搞不好那就动了国家命脉了。就是真不行了国家也得考虑养活我们，有数的百足之躯死而不僵。中石化企业要是倒了那可就是天塌大家死了。死咱也死一块，咱仨在一块互相照应，就都是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何况猴哥还足智多谋，过来吧。”
“猴哥，我们过去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所有的追求都是不依靠自身的需要去寻找幸福，我们完全是依赖外界给我们的鼓动去跟着感觉幸福。我们老是这样下去命运就总是和我们做对的，我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驾驭自己的命运才对，不要老做一块革命的转，任外界的力量随便搬。这样下去，等我们老了回首往事的时候，自己是个啥？一个工具。一个永远按着他人意志为转移的工具，是他人的物质力量。猴哥，到现在你想过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自己应该怎么活？你没有，你都是听别人的，别人叫你破四旧立四新去当红卫兵，你就去当红卫兵；别人叫你学大寨扎根农村一辈子，你真就不想回城；现在可不行了，猴哥，你已经有老婆孩子了，嫂子跟你吃了多少苦啊，该认真想这个问题啦——我自己应该怎么活。”
“八戒这么一说让我茅塞顿开，我真没认真想过自己该怎么活的问题，真是一生交给党安排。你们不也都是这样吗？”
“要学会在一生交给党安排的同时去利用党安排，调大化工作也是党安排，革命工作需要嘛！”
“老人们讲三十而立，我们都是快进三十的人了，该有自己的奋斗目标了。利用好党安排的条件好好包装包装自己，打造自己的精神和物质乐园，这叫党的利益和个人的利益双丰收，这才是智者所为，明白不？”
“其实会生活的人都有自己努力的目标，不管能否实现目标，我努力了就体现了自我。人致力于一个目标，一种观念，不去随波逐流，这是人在生活中追求完整需要的一种表现。一个人追求的目标越高，他的表现能力发展的就越快，对社会就越有益。”
“猴哥，咱仨都有自己的长项，你和我适合在企业里当个宏观调控的高层领导，沙师弟适合当个做具体工作的基层领导，咱仨都是领导材料，为啥不去按这个目标去设计自己？现在我在劳资处，有能力调你，这就是党有意安排你来大化，你来了我再与职工教育处联系给你报个上学名额，念个电大、夜大、函授大学什么的，混个一纸大学文凭。这样就可混进领导干部队伍，咱们起码也都混个胡传魁当当。你看沙师弟夜大还有半年就毕业了，现在是车间主任，夜大毕业后就是生产副厂长。”
“念书对，现在没有文凭不好使，提干必须有大学学历。也好念，上班干家务都不耽误，听不听课都行，我这爱学的常去听听课，有的干脆不去上课，就挂个名，考试就公开抄书，没有一个不毕业的。”
“猴哥，你都不用上课，挂个名就行，我一句话保你毕业没问题。”
“八戒你说得不对，我要念大学就求个真才实学，挂名来自欺欺人你猴哥这事我不干。”
“猴哥，形势不同了，现在都是在走后门混文凭，主要是应付上级要求，哪有求学问的。沙师弟他们厂的熊厂长，五八年大跃进从农村来的中年汉子，小学六年级文化水平，咱公司有一大批象熊厂长这样的厂处级领导。公司为了照顾这批老干部，出钱在抚顺石油学院办个速成学习班，给这帮人讲大学课那不就是个对牛弹琴吗？谁也听不进去呀，所以谁也不去听。公司给交了学费，挂了一年名这帮人大学本科都毕业了。”
“你们上级中石化不追究这种行为吗？你们这不是欺上瞒下吗？”
“这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中石化系统单位都在这么干，他能不知道吗？心照不宣而已。现在哪都是瘸拐李把眼挤，你糊弄我来我糊弄你。没办法，这也是个实际的问题，十年文革搞的一切都青黄不接，企业大学生很少，你又要求厂处级干部都得大学毕业，咋办？我为什么提得这么快？就因为我是正牌的工农兵大学生，又回完炉了，现在是寿星老的本露头——宝贝疙瘩。不提拔我怕我跳出来和他们比高低，怕我上告挑他们的刺。”
“这叫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猴哥你赶紧混个文凭，老家伙一退休就是咱们的天下。等彻底实行厂长经理负责制以后我就不准备在劳资处混，想法挤进经理领导班子里去。实权在手名利双收。”
“没想到，八戒下凡，野心不小。沙僧，你呢？”
“我可没有野心，在分厂工作挺好，从来没想过往上抓挠，车间主任还是厂长看我工作认真埋头苦干，欣赏我的工作态度一级一级提上来的。竞争厂长？我连想都没想过。不过，确实是熊厂长鼓动我念的夜大，他再有几年就退休了，有推荐我接他班的意思，他向我流露过。”
“熊厂长挺有心计，沙师弟你要靠住他，年节常去他家走动走动多送点礼，把感情巩固住。他还有几年退休？”
“五年吧。”
“正好，今年底你夜大毕业，三年后晋升工程师或者经济师政工师什么的，这就具备了推荐你当厂长的先决条件，你干的再好一点，搞点技术革新或者发明创造，破格提拔你个专家高工什么的，接他班就是熊厂长一句话。”
“专家不是好提的。”
“有啥不好提？都是嘴上会气，只要下边报上来，我找人帮你通过，还能让你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
“现在进个工程师也真容易，够年头就进。不象以前熬白头了还不一定进个职称。”
“你没看社会流传这么一句话，一角钱能买来十一个工程师，一文不值；伍佰元买两个专家，二百五一个。”
“真实写照。这样下去以后还得出现制造假文凭的呢。”
“其实现在就等同假文凭，文凭是真的，学生都是中小学水平的成人大学生，胸无点墨，肚里根本没有真才实学，不过他们这号知识分子到挺谦虚不骄傲。”
“没有骄傲的资本他骄傲什么？包括我这批工农兵大学生，一肚子大粪你清高得起来吗？”
“这都是命啊！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祖国和人民的命运都是紧紧相连的，赶上了畸形的国运我们就成了畸形的国民了。当官坐轿发大财，一生全凭命安排。其实我们现今每一个想法，每一次主观努力也是命运安排我们这样去做的。我们这代人走的这些坎坷磨难的路程都是命运安排，也许在历练我们的意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也许把我们当作餐桌上的羔羊，任其宰割，生来就为他人殉葬。”
“别感慨了猴哥，拼着咱苦命拼搏一把吧。嫂子，明天上班我就着手给你们办调转手续。”
“咱厂能放吗？”
“哎呀猴哥，现在各国营企业都是许出不许进，都巴不得放人，机构臃肿人浮于事这是国营企业的通病。将来企业一自负盈亏，铁饭碗一砸碎，谁愿意养这些闲着没事的人。我们企业大效益好，养活几个喝茶水看报纸的可以忽略不计。就你那几千人的小厂，难熬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行，托你八戒的福，我也改变一把命运。”
“要不是一头磕在石头上，我才不管你这屁事呢。我是信守三块石上发出的誓言。”
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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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誓言，哥仨眼圈都红了，当年误认为被流放枪毙的镜头浮现在眼前。啊！小命活下来了，那时候哥仨多么需要团结啊！多么需要互相依赖互相帮助啊！现在又何尝不是呢？猴哥一向是很少想自己事的人，上大学都把名额让给我，他完全可以自己去。这样一点私心杂念都没有的猴哥我八戒和沙师弟就得时刻替他想着呀，不想着那还叫什么铁哥们？还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