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第6章


一个男人对什么事情都从不介意,这似乎是表面,骨子里他的意志在减退,随同露水乘飞机离去,他的意识已进入了三十岁,他的第三任女友撒手抛开和他的所有历史,登上舷梯去了遥远的异国,他抓不住的异国情调已经剥离了那个叫露水的女人的身体而去。他骨头里渴望着离开露水的身体,尽管他的身体早就已经从最后一场性爱中撤离出来,然而,他总是感觉到自己依然虚弱无力地陷在那个叫露水的身体里面,使他失去了身体的某种自由。
从露水的身体中撤离出来,把陷入进去的意志剥离出来,需要的是另一种事件,他意识到了事件就是故事,而拥有故事不是靠等待,而是要去开掘。他终于抓住了两个男友,他可以同他们一起创造一个故事中的几个场景。
从他走向王素萍的那一刻,故事就已经开始了。此刻,她躺在床上,他本来想尽快地进入梦乡,因为摆脱王素萍与他同居一室的现实之谜,最好的方式就是进入梦乡。然而,梦乡迟迟未来,他倾听着动静,王素萍已经睡着了。从她很快就能入睡的现实中,他推断出一个结论:王素萍并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女孩,她对男人并没有产生幻想,这是她可以尽快入睡的原因之一。
突然,他听到王素萍翻身,他屏住了呼吸,王素萍确实在翻身,他微微地侧过头朝着床上看去,他看见了王素萍的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她的脚指头裸露在外,他看着她的脚指头,他又想起了露水的脚指头上永远涂着的紫色的指甲油。那些指甲油从粉红色跳跃到玫瑰色,又跳跃到灰色和蓝色。那些脚指头在地板上移动着,露水穿着短裙,她永远不穿超过膝头的裙子,她穿短裙,永远涂着各色的指甲油,永远站在他面前以独立的姿态暗示着他:我只不过是你的插曲,只不过是你短暂的恋情,我要飞,我永远在飞。
眼下,在南方海边的沙滩上,在旅馆里,在床上躺着的那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女孩子,她叫王素萍,她把脚指头裸露在外。尽管如此,谢雅斌却产生不了抚摸那脚指头的念头。他想寻找一种情绪,一种可以饱满得变成帆一样的情绪,用来对抗这个赤裸孤寂的半夜。王素萍突然翻身坐起来,猛力地抱住被子,用力地咬着下唇,全身抽搐着。
谢雅斌掀开被子奔向王素萍低声说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在发烧,你是不是不舒服?”他用身体拥住了王素萍,王素萍突然抱住他说:“抱住我,抱住我,每晚都是这样,总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压在我身上,医生说这是梦魇。”
梦魇,就这样,潜伏在王素萍身体中的这种梦魇使谢雅斌拥抱住了她娇小玲珑的身体。刚才,当她的梦魇症发作时,仿佛整个房间都在颤抖,仿佛上了发条的闹钟在振动不休。
正是刚才的颤抖像磁铁似的伸及到不眠者谢雅斌的身上,使他不顾一切地奔上前去,拥住了她。在以后的时间里,她终于平息了梦魇症的发作,她躺下去了,他犹豫一番,本想回到地铺上去睡觉,然而,她依然抓住他的手不放松。
她的脸色很紧张,梦魇过去了,她依然被那个来历不明的沉重之物压在身上吗?他寻找不到这种答案。他躺在她的一侧,他又产生了另一种质疑:王素萍每天晚上都产生梦魇,那么,每天晚上她都会抽搐、颤抖,在她住的房间里,每天晚上都会因此带来震颤,那么,平息梦魇的那个人是谁呢?为什么她会轻易地就让他拥住她身体,难道她曾经被别的男人在午夜时分平息过梦魇吗?
这质疑使他想进一步地了解她,倏然间,王素萍的形象不再简洁单纯了,她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这复杂使他看到了挂在双层窗帘上的一缕拂晓。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旅行,即身体解放的时刻 11
熊来并没有在经历了与一个女人的爱欲之后进入梦乡。相反,他在回味着那个亲密接触。已经三十岁的熊来,除了与妻子发生过性事之外,从未与别的女人发生过越轨的行为。人们之所以把这样的行为称为“越轨”,是因为在越过轨道之后就是不规则的路线,比如,轨道外侧就是茫无边际的旷野和沼泽,当然,在轨道外也有广阔无边的草地和山脉。
越轨意味着在无规则之中寻找着方向。他在一座无婚姻和妻子的白色旅馆里,终于尝试到了越轨,这说明他已经开始了对现实生活中婚姻的背叛。事后,潘枝叶温馨自如地睡着了。她的躯体很美,裹着被子,很满足地进入了梦乡。
突然,他的手机似乎在床旁边的柜子上振动,他忘记了关闭手机,所以,他触摸到手机,他侧过身体。振动的手机并不发出铃声,所以并没有把她弄醒。他竟然听到了妻子雅娟的声音,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雅娟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含糊其辞地说在一座城市,雅娟高兴地告诉他说,博士论文已经顺利通过了。
挂断电话后,他轻松地明白了:雅娟并没有在监控他的旅行,雅娟只是为了跟他分享她的喜悦而已。
他关了手机,似乎在等待着天亮,躺在这个女人身边,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甚至有些害怕,为他头一次背叛婚姻的行为而恐慌。他开始正视一个现实:妻子雅娟在他身后,在这场旅途之后审视着他,于是,当看见拂晓时,他就起床了。
他刚打开门,想独自去海边吹吹风,潘枝叶突然在床上唤住了他,他返回房间,就像重新返回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内部。这声音无形之中已经左右了他的另一种现状:拂晓临近时,独自到海边沙滩上吹风散步的行为。他似乎被迫似的前去面对这个女人。当潘枝叶对他妩媚地一笑时,他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被她的身形和微笑所诱惑的时刻。这诱惑使他再次身不由己地坐在床头,她用臂勾住他的脖子说:“从现在开始,你要对我负起责任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承诺说:“是的,是的,我必须对我们刚刚度过的这个夜晚负起责任来。”
他马上发现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体在朝前倾动,他渴望着到海边的沙滩上去吹风,渴望着看到无垠的大海边涌来层层波浪。洗漱完毕,他们手牵手朝着大海走去,他们满以为他们是第一对奔向沙滩吹风、散步的情侣,然而,熊来看见了谢雅斌和王素萍已经走在他们前面。熊来笑了——谢雅斌永远走在前面,他永远用他的行为引导着他们的生活方式。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旅行,即身体解放的时刻 12
刘庆祥必须从离开的那个世界归来,所以,他必须遇到这个偶然:在白色旅馆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女人,她抱着一只酒瓶,已经到了午夜仍旧在独饮着。她独饮的方式很特别,右手握住一只高脚杯,不断地嘀咕着一句话:“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刘庆祥注定要从这道楼梯上楼。
他嗅到了酒味,好像是法式的威士忌,这酒味道浓烈,会让人越喝越上瘾。我们拒绝不了可以上瘾的事物,比如轿车向前驱动,我们的神经和奔赴目的地的意图越来越清晰。所以,我们开始上瘾了。比如这次旅途刘庆祥并不想乘火车,然而,谢雅斌向他描述的火车、铁轨让他试图回到已经消失的年代……而此刻,他本已经上楼了,却又回过头来,坐在楼梯上的这个女子也回过头来看着他,好像是在召唤他过去,也许,这个女人需要别人的帮助。
在这样的时刻,一个女人独饮着威士忌必定有难言之隐,刘庆祥又下楼梯,他记得一幅图像,在他第一次恋爱时,他和女友站在一座桥旁看风景,一个女人来了,抓住了一只已经破碎的酒瓶,不断地疯狂地自言自语着,而一个男人在后面追来了,那个女人突然回过头去厉声地说:“我想死,我比任何人都想死。”她一边说一边攀上了桥上的栏杆,而刘庆祥就在旁边,他显然比从后面追来的那个男人离女人更近一些,所以,他来不及思索什么,只是被一种意识抓住,如果他再不伸出手去,那个女人就要从桥上落下去了,所以,他的手从半空中猛然伸及那个女人的手臂。女人的行为,一种绝望而疯狂的想死的行为突然被制止了。她回转过身来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与此同时,从后面赶来的男人快速地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女人扑向男人痛哭着。
从这一惊悸的事件中,刘庆祥似乎寻找到了这样一种事件的总结词:女人并不想死,那种想死的念头只是暂时的,当他的手臂抓住她时,制止了一个愚蠢的念头,不错,人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