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往事》第184章


?br /> 不由去怨,然,于事无补。我再次用眼睛仔细去找,依旧没见着彭答瑞。他本领高超,因此不担心他的安危。倒是岸边又冲上一人,正栽歪个膀子吐水。那身枯败的日本军装像只落水狗,待他抬起头,才看清正是浅井。
他还真命大!没捞着一块银子,带来的队伍还全军覆没,在洞口看守的两人也不可能等上一年,可怜他还不知道!哈哈哈!
我有心看笑话,此刻恢复了气力,方觉与往日不同之处:东湖边有着几户人家,均做马场生意。此时正值晌午,自是要开门营业,怎的这方圆百里,除了眼前这头开了灵智的驴,竟不见人烟,更不见马呢?
浅井也发现了我们,纵有滔天怒火,精疲力竭之下,倒也暂时和平共处。我牵着驴,不等浅井过来,先让刘国卿坐上去,却在我踩脚镫子的时候,这驴全然不讲情面,竟尥起了蹶子。本想避开浅井,催着驴快跑,这时反倒弄巧成拙。
刘国卿从驴背上下来,说道:“你刚——安乐才出生,你万不能再累着。你上去先走,先去东陵老宅,我随后就到。”
我摇摇头:“我俩一起慢慢地走回去。骑驴颠得慌,难受。”
他戒备地看了眼不远处气色灰败的浅井,犹豫片刻,说道:“也好。要是走不动了,吱一声,我被你。”
我笑笑,心想哪用得着他背?都累得慌,我还心疼他呢。
一路上,我们与浅井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们步履蹒跚,速度并不快,从东湖走到东陵山下,正到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离大街近了,只听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载歌载舞,熙熙攘攘。
是好几只游行的队伍,阵仗大得夸张。人们摩肩接踵——这一次不光是学生了,还有老农、商贩、知识分子,各阶层鱼龙混杂,却团结一心!沿街而过的巨型条幅一个赛一个打眼——
“日本鬼子滚蛋了!”“中国解放,普天同庆!”
我与刘国卿迷茫地混在游行队伍里。他喃喃道:“真的……一年了……”
突然间,一个男学生指着路边一棵树底下,呼朋唤友,高声道:“那边有个穿鬼子衣服的!是还没撤退的小鬼子!兄弟们,上去削啊!”
——第二卷·骤雨浊身又何妨,酒过剑锋芒(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搬家,装网线的好几天了一直没来,妈蛋忍不了开热点了
抗日结束啦~接下来。。。嘿嘿嘿。。。
☆、第二百零一章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之后,中国人的气焰就像热带的植物疯狂生长。
浅井就是热带植物深恶痛绝的蠹虫。那日在东陵被男学生围殴之后,他尚不能消化白云苍狗的变迁。我和刘国卿没有对敌人一视同仁的菩萨心肠,并不做停留,也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日本人一夕间成了过街老鼠,各国的公民地位与过去的十三年大调个儿。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中国人刚一迁到河西,不待落地扎根,先要载歌载舞,抒情吟咏,和斗胜的公鸡朝太阳喔喔叫没区别。东北俨然是一场物极必反的动乱,基于民众高昂的情绪,除了媒体,一切社会活动停摆。没有黄包车,我们又堪堪力竭,无法依靠双脚走回市区,只好暂留东陵老宅,直到社会恢复秩序。
日本撇下个烂摊子,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两党的争端逐渐浮出水面,明里暗里互不相让。东北短时间内没有政府接管,恢复秩序只能靠老百姓叫饿的肚皮。
我们花了半天时间,在东陵老宅安顿下来。第二天,各大报纸的头版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中国人民的胜利,将整个东北高涨的情绪汇流的浪潮推送成汹涌磅礴的海啸。早晨出门与附近的佃户换粮食,他们打趣道:“今年啥玩意儿都跟着乐呵,早起来牛都直咧嘴。今年有大喜事儿啊,老天爷保佑,明年粮食能收更老多!”,然后执意往我的粮袋子里多倒了五斤白花花的大米。
近距离地感受到老农欢喜从心,我和刘国卿却反其道。老百姓都开心了,他们开心是因为种的地不用再供养外国人,自己能吃上大米白面了,却不需要在乎接下来的后续工作;而我和刘国卿显然不是质朴的老农,我甚至升起了“日本人走得太利索”的怨恨。
日本人败北下台,他们发行的满洲国钱币大幅贬值,不过一夜,便无法流通。涉及到钱,人们都有了执着不懈的精神。即使银行大门紧闭,不再营业,门口也是人满为患,还需自备干粮,是个难讨好的差使。幸而老宅保险柜里尚有我从老鬼那拿出的些零碎金豆子,路边卖报的小童倒还认,便在回家的路上,用一颗金豆子高价换了一张销路紧俏的报纸。
除日本投降之外,报社评论编辑也十分详尽地讲述了投降的前因后果。我这才知道,美国于本月朝日本长崎、广岛投下了两枚导弹,间隔仅三天,日本也是民不聊生。如今依诚应已身在日本近一年,听说是在东京念土木工程的学科,不知此事对他有无影响。不过战后重建,需要大批他这样的人才,想来日后不会短了钱财。
除此之外,苏联军队也已进入东北,不日便会抵达奉天。文章大力赞赏了苏联军队作战的高效骁勇,难怪一路上所见,俄国毛子的下巴和头顶黄毛,也跟中日人民地位似的调了个儿——原来是娘家来了人撑腰,流浪狗找回了亲娘,亲娘还有了依傍。
最后,仅在末版右下角豆腐块中,报道了昨日在奉天火车站发生的枪战。
火车站枪战,昨天半夜听邻居训孩子时便了解了大概,说是全市一些中小学的校长教员组织学生们到火车站迎接首批入奉的苏联红军,不料在火车站后面的苞米地里,埋伏着一队绝望的日本兵。这队日本兵无法接受兵败的事实,选择在人口流动量最大的火车站进行最后的杀戮。他们杀红了眼,日本也从未怜悯过老幼妇孺,一声枪响后,枪林弹雨粉墨登场,具那被吓魔怔的孩子叨咕,好像死了不少人。
我和刘国卿蹲在他身前,一边安慰,一边仔细询问了参与的学校的名称。孩子回忆了几个,其中便有依宁和依礼的学校。我和刘国卿忧心忡忡——就依宁那尿性,她不去凑热闹才怪!
然而报纸上,对这场事故的描述,不过小字四行。
我坐在马路牙子上歇脚,给报纸捏出了满脸褶子。昨晚我俩心里都装着事儿,没人能痛快,一时竟相敬如宾,睡觉都是分房睡。早上我打算找人去给柳叔递信儿,叫他有时间来见我,主要是想问问依宁依礼,顺便给他些金条应急。而刚起身去打水洗脸的时刻,正瞧着刘国卿已经吩咐完了。
他一回身,见我傻站着,便说道:“我去做饭,家里没米了,你一会儿洗完脸,记得出去换点儿米。”
除了米,还打了两瓶子高粱酒。我存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心眼儿,所以酒还没喝,却也醉个底儿掉,脚踩筋斗云,一路是腾云驾雾地回了家。
进了门,刘国卿正在厨房煮苞米。家里灶台下还是柴火,他手里摆弄着一张旧报纸,笨拙而徒劳地试图在呛鼻的浓烟中诞出火星来。我拎着酒瓶子倚门大笑:“日本鬼子滚蛋了,咱这些老臣的笔杆子没了用武之地,哭都来不及,你竟在这儿效仿秦始皇焚书坑儒,是要改武行了吗?哈哈哈哈!”
刘国卿一扭花猫脸,我笑得更欢。他抹把脸,手里做引子的旧报纸烧成了和他脸色一样的黑灰。刘国卿道:“邻居给咱烧火的,你别笑话我,这柴火湿了,压根儿点不着!”
我摇摇头道:“点不着就不吃吧,我一点儿不饿——你饿吗?”
他也摇摇脑袋,便放过柴火,转而去与水井作对。不待他洗净手面,我先一步去了书房。他昨夜在书房打的盹儿,此时被子还没收,我也不管,坐到书桌前,排上俩酒瓶子,对着空白的宣纸,记忆里嫣红的牡丹从犄角旮旯连蹦带跳地窜出来。那红简直要发烧,花朵大得畸形,且近在眼前,满面皮痒找挨打。
刘国卿踏进门槛,未待他说话,我手忙脚乱地抱起高粱酒拍拍,定定神说道:“除了米,还特地买的它,打酒的伙计特地多打了几两,说是今儿是个大好的日子,全东北的人都开心。”
刘国卿笑道:“巧了,我也有东西要给咱俩。”
“什么东西?”
“你打开抽屉看看。”
抽屉里最上层是他刚写的字,周边围画了一圈喜鹊登梅。纸是好纸,墨是好墨,墨尚未干,依稀能闻见松香。
他呈起来给我看: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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