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freedom)》第91章


落到了这种地步:被自己的歌打动了。为他而设的这具身体依旧美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明显地令人不快:当然,这是在健身房流汗锻炼了很多个小时的成果。她的黑色T恤衫的胸前用白色印刷体写着“提升”这个词。
“我要喝点菊花茶,”她说,“你要吗?”
“好的。我想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菊花茶。”
“啊,你过的是多么封闭的生活啊。”
她去了外面的办公室,回来时端着两杯热水,杯沿上挂着茶包标签。
“我第一次上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他说,“我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
“我猜我想事想得失神了。”
“你以为我会就这样上床睡觉吗?”
“我不知道。我有些像是在不假思索地进行思索,如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的话。但是我理解你想要和我聊聊,而且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所以我在这里了。”
“没什么事是你必须要做的。”
“没关系,这没什么,我们应该聊聊。”她在大餐桌的对面坐下,“你们俩玩得开心吗?杰西说你们去听演唱会了。”
“我们俩,还有八百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哈—哈—哈!可怜的人。”
“沃尔特听得蛮开心的。”
“哦,我相信他会喜欢。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年轻人相当热情。”
卡茨被她语气中的不满所鼓舞。“也就是说你对年轻人不感冒?”
“我?肯定地说,不感冒。我是说,不包括我自己的孩子们。我依旧喜欢他们。但是剩下的那些?哈—哈—哈!”
她那令人兴奋、振作的笑声依然如故。然而,在她的新发型背后,在她的眼妆背后,她看上去还是老了一些。一切都只会朝着一个方向前行,衰老,看到了这点,他那自我保护的内心让他赶快逃走,在他还能够逃走的时候。他跟随着本能来到这里,但他意识到,本能和计划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
“你不喜欢他们什么?”他问。
“哦,这个,从哪里说起呢?”帕蒂说,“从夹趾拖鞋说起如何?不怎么看得顺眼那个。好像这个世界就是他们的卧室。他们甚至都听不到自己那踢踏踢踏的声音,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小玩意儿:耳朵里都塞着耳机。每当我开始讨厌这里的邻居,我总会在人行道上遇见某个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小年轻,然后我就突然原谅那些邻居了,因为至少他们还是成年人。至少他们不会穿着夹趾拖鞋走来走去,以显示他们比我们这些成年人,比紧张焦虑、不希望在地铁上看到人们光脚丫的我,更放松,更通情理。因为,说真的,谁会讨厌看着那么漂亮的脚趾,那么完美的脚趾甲呢?只有不幸已届中年的人,无法再向世界展示他们的脚趾的人。”
“我没怎么特别注意夹趾拖鞋。”
“那么你真是过着封闭的生活。”
她的语气有些机械,有些疏离,不是那种他可以在上面下功夫的调笑语气。没有得到鼓励,他的期望开始退潮。他开始不喜欢她,因为她没有处在他以为她会处在的状态中。
“还有买什么都刷信用卡?”她说,“用信用卡买一个热狗或一包口香糖?我是说,现金如此过时,对吗?使用现金要求你做加减法。还得注意那个给你找钱的人。也就是说,有那么一小会儿,你无法百分之百地酷着,无法百分之百地沉浸在你的小世界当中。可是用信用卡就不必如此了。你只需要冷淡地把卡递出去,然后再冷淡地收回来。”
“很像今晚的那群孩子,”他说,“是些好孩子,只是有些只顾自己。”
“可你最好还是适应他们,对吧?杰西卡说这个夏天你一直会处在年轻人的包围当中。”
“是,或许吧。”
“听上去是已经敲定了的。”
“对,不过我正考虑撒手。事实上我已经告诉沃尔特了。”
帕蒂站起身,把他们的茶包放进水槽,然后继续站在那里,背朝着卡茨。“所以这可能是你唯一的一次来访。”她说。
“是的。”
“那么,我猜我应该觉得抱歉,没有早一点下楼来。”
“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泽西城和我见面。”
“是。如果我受到邀请的话。”
“我现在就在邀请你。”
她转过身眯着眼盯着他。“不要和我玩游戏,好吗?我不想看到你的这一面。那真的会让我有些恶心。好吗?”
他迎住她的目光,试着告诉她他是当真的——试着去感觉他是当真的——但这似乎只是激怒了她。她摇摇头,走到厨房远一些的角落。
“你和沃尔特过得怎么样?”他不友好地问道。
“不关你事。”
“我不断听到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她稍稍脸红了。“意思就是不关你事。”
“沃尔特可说不怎么好。”
“是,的确如此。大多时候。”她又一次脸红了,“不过你只关心沃尔特,对吗?关心你的好朋友。你已经作出选择了。已经让我彻底地明白了,我们两人当中,你更在意谁的幸福。你曾经有机会和我远走高飞,可你选择了他。”
卡茨能够感觉到他正在失去冷静,这令他非常不快。他的两耳间感到一种压力,一股正在升起的怒火,一种争辩的需要。就好像他突然成了沃尔特一样。
“是你赶走了我。”他说。
“哈—哈—哈!‘对不起,我不能来费城,哪怕一天都不行,因为可怜的沃尔特’?”
“我说这句话不过用了一分钟。三十秒。之后一个小时你继续……”
“搞砸它。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谁把一切搞砸的。我知道是我!可是,理查德,你知道我的处境更加艰难。你原本可以拉我一把的!比如说,有没有可能,在那一分钟里,不要谈可怜的沃尔特和他那可怜、温柔的感情,而是谈谈我!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已经作出了选择。你当时或许还不知道,但你已经作出了选择。所以现在就按你的选择生活吧。”
“帕蒂。”
“我或许是个一团糟的人,可是,在过去几年里,如果说我没有做其他什么事的话,那么我有时间好好地想了想,而且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我更加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怎么运作的。我能够想象,我们的孟加拉小朋友对你不感兴趣,这让你有多难受。多——么地动摇了你的信心。这是多么乱七八糟的一个世界啊!这是多么糟糕的一次旅行啊!我猜你可以试着在杰西卡身上下点功夫,不过祝你好运。如果你真觉得失落,那你最好把赌注压在发展办公室的艾米丽身上。不过既然沃尔特没有迷上她,我猜你对她的兴趣也不会太大。”
卡茨浑身的血都向头部涌去,整个人紧张不安,几欲发狂。感觉就像可卡因被讨厌的甲基苯丙胺大大地稀释了。
“我是为了你才来的。”他说。
“哈—哈—哈!我不相信。你自己都不会相信这句话。你真不会撒谎。”
“那我为什么来这里呢?”
“我不知道。关注生物多样性和人类可持续发展?”
他记起当初和她在电话上争论是多么的让人不快。是如何让人不快到极点,如何要命地挑战着他的耐心。他记不起的是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去忍受。某种与她想要他的那种感觉,与她追随他的那种感觉,与现在已经不见了的那种感觉有关的东西。
“我用了那么多时间去生你的气,”她说,“你知道吗?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电子邮件,而你一封都没有回复,我和你进行了一场耻辱的单方面对话。你甚至读过那些邮件吗?”
“大多数。”
“哈,我不知道这是更好还是更糟。我猜是无所谓吧,因为一切不过是我的幻想而已。我花了三年时间去渴求一样我知道永远不会让我开心的东西。但是,这并没有让我停止渴求。你就像一种叫我欲罢不能的坏毒品。而我的一生就如同对某种邪恶毒品的哀悼,尽管我知道它对我有害。直到昨天,当我真正地看到你,我才意识到,其实我根本不需要这种毒品。突然之间,我仿佛清醒了:‘我在想什么呢?他是为沃尔特而来的。’”
“不,”他说,“是为你而来的。”
她甚至连听都不肯听。“我觉得自己好老,理查德。人生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人没有好好地利用它而停止流逝。事实上,这只会让她的人生流逝得更快。”
“你看上去不老。你看上去好极了。”
“唉,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不是吗?我成了那些为了看起来还过得去而不惜花上大把工夫的女人中的一员。如果我可以继续这样,打造出一具美丽的尸体,我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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