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第88章


“严重的胸膜炎。” 
“胸膜炎?”
可能我这个角色中的同情心稍稍强于我的专业水平。“希利患的胸膜炎在你妈妈这个年
龄的女性中间也不是没有,霍切奇斯先生。这样好吧,你一来我会进行再次诊断。你妈妈现
在想见你。我已经给她注射了二十毫克的,呃,50号吗啡丁,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痛苦。
有件怪事,她老是在说些首饰的事儿。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地说:‘我一定要告诉约翰斯,
我一定要告诉约翰斯……’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关键时刻。 
他上钩了!“我的上帝。你肯定吗?她记不记得放在哪儿了?” 
女人的背景音说:“说什么?什么?”
“她好像因为这些珠宝还留在家里感到非常难过。” 
“当然,当然,但是它们在哪儿,医生?她说把它们藏在哪儿了?” 
“好了,我得回到她房间了,霍切奇斯先生。我会在奥罗拉之家的接待室见到你的……
什么时候?” 
“问问她哪儿——不,告诉她——告诉妈妈——您瞧,呃——” 
“呃——康伟!我叫康伟。” 
“康伟医生,您能把您的电话放在我母亲嘴边吗?” 
“我是医生,不是什么电话俱乐部的人。还是你自己来吧。她就能亲口告诉你了。” 
“告诉她——在我们到那儿之前坚持住,看在上帝的分上。告诉她——皮普金斯非常爱
她。我会在……半个小时后到。” 
第一步结束。厄尼拉上袋子的拉链:“干得好。带着电话,万一他打回来。” 
第二张骨牌是让我站在米克斯先生的房间里站岗,透过门缝望风。鉴于非常糟糕的健康
状况,我们忠诚的锅炉房吉祥物没有算在伟大的逃离计划之内,但是他的房间在我的对面,
而且他还能明白“嘘”是什么意思。十点一刻,厄尼到接待室向诺克斯护士宣布了我死亡的
消息。这张骨牌可能会倒向我们不希望的方向。(我们讨论了很多关于说谁死谁去送信的问
题:要说维朗尼卡死了的话需要厄尼演戏才能避免引起悍妇的疑心,他可没那个本事;要说
由维朗尼卡报告厄尼死了的可能也被排除了,因为她又容易陷入一场情节剧无法自拔;厄尼
和维朗尼卡的房间都挨着还有感觉的行尸走肉的房间,他们可能会从中捣乱。但我的房间在
老旧派那边,而且旁边只住着米克斯先生)主要的不确定因素是诺克斯护士对我的个人厌恶。
她会不会冲过来看看她倒下的敌人,用帽针插进我的脖子确认我是真的死了,或者先大举庆
祝一番? 
脚步声。在敲我的门。诺克斯护士,闻着诱饵。第三张骨牌在摇晃,但是已经悄悄发生
了偏离。本来厄尼应该跟她一起一直走到我死去的房间门口。她肯定是先冲过来了。从我藏
身的地方,看到掠食者在仔细往房间里看。她打开了灯。毯子下面放枕头的经典安排,比你
想的还要逼真,吸引她走进去。我冲过走廊,使劲把门拉上。从这一刻起,第三张骨牌就取
决于锁的结构了——外面的门闩不灵活,转动的那种,在我把它转动之前,诺克斯又把门拉
开了——她的脚蹬在门框上——她魔鬼般的力气好像要把我的二头肌拔出来,把我的手腕撕
裂了一样。我明白,胜利将不属于我。 
于是我铤而走险,猛地撒开了把手。门一下子开了,这个巫婆飞向房间另一边。在她再
次跑到门边之前,我已经把门关上并锁好了。像《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注:莎士比亚
早期悲剧。)里记载的威胁言语般敲打着房门,它们到现在还会出现在我的噩梦中。厄尼威
风八面地拿着一把榔头和一些三寸钉来了。他把门和门框钉在一起,然后便让这个女猎手在
自己设计的牢房里尽情咆哮去了。 
接待室往里走,大门对讲设备上的骨牌四发出尖锐恐怖的叫喊声。维朗尼卡知道该按哪
个按钮。“我已经冲这个该死的东西呼叫了他妈的十分钟了,而我的妈妈正不省人事,该死! ”
约翰斯·霍切奇斯非常不开心,“你们他妈的这帮人在搞什么?” 
“我得帮康伟医生控制住你的妈妈,霍切奇斯先生。” 
“控制她?因为胸膜炎?” 
维朗尼卡按下了开门的开关,正如我们希望的,大门洞然大开。(有先见之明的我要跟
那些写信来问的读者解释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就用那个开关逃跑得了,那是因为大门四十秒之
后会自动关闭;接待室通常需要有人控制,而且外面是冬天里绵延的荒野)冰冷的薄雾中传
来的轮胎尖叫声越来越大。厄尼藏在办公室的后面,我则在外面的台阶上迎候大越野车。约
翰斯·霍切奇斯的老婆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 
“她怎么样了?”霍切奇斯大踏步走过来问。 
“还活着,霍切奇斯夫人,还在说要见你们。” 
“感谢上帝。你就是那个康伟?” 
我想防止他们问更多的医学问题:“不,医生在和你妈妈在一起,我不过在这儿工作。 ”
“我从来没见过你。” 
“实际上,我的女儿是这里的一个护士助理,但是因为这里缺人手加上你母亲发生的紧
急事件,我退休后又重新出山来控制前台设备。所以来开大门就晚了。” 
他老婆摔上车门。 “约翰斯!嗨?这里的温度在冰点以下而且你妈妈快死了。我们能不
能晚点再解决礼数不周的问题?” 
维朗尼卡戴着一顶缀满亮晶晶的饰片的睡帽来了:“霍切奇斯先生?我们见过好几次了。
你妈妈是我在这儿最好的朋友。请快去见她吧。她在自己的房间。医生觉得要转移她太危险
了。” 
约翰斯·霍切奇斯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是他怎么能指责这个可爱的老妇人说谎和搞阴
谋呢?他老婆不断催促着,拉他往走廊深处走去。 
我又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了。厄尼把他的患有关节炎的伙伴弄上车,还把不可思议的一
大堆帽盒子放到车后面,然后跳到副驾驶的座位上。自从 X女士离开以后,我还从来没有换
过车,但是正如我所希望的,中间隔的这些年还没有完全让我的记忆消退。该死,踏板是干
什么用的?油门、刹车、离合器、后视镜、信号灯、操纵杆?我伸手去够点火装置里的钥匙。
“你还在等什么?”厄尼问。 
我的手还是告诉我没有钥匙。 
“快点,蒂姆,快!” 
“没钥匙,没有该死的钥匙。” 
“他一直把它留在打火装置里!” 
我的手还是告诉我没有钥匙。“刚才是他老婆在开车!她把钥匙拿走了!那个该死的女
人把钥匙随身带走了!亲爱的圣犹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厄尼找了仪器挡板上边、储物箱里,还有地上。 
“你能让电线短路发动它吗?”我的声音中透着绝望。 
“别这么窝囊!”他冲我吼道,还一边在烟灰缸里胡乱摸索着。 
第五张骨牌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立在那里岿然不动。“不好意思。”维朗尼卡说。 
“看看遮阳板下面!” 
“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该死,该死,该死的——” 
“不好意思,”维朗尼卡说,“这是把车钥匙吗?” 
我和厄尼转过身,异口同声地冲着那把弹子锁钥匙吼道:“不是~~~。 ”我们又叫了起来,
因为我们看到旁边扩建的餐厅里,威瑟斯正从通宵亮灯的走廊深处跑过来,后面紧跟着两个
霍切奇斯。 
“哦,”维朗尼卡说,“这把大个儿的也掉出来了……” 
我们看着威瑟斯到了接待室。他的眼神穿过玻璃直勾勾地看着我,向我传送出下面一幅
精神意象:一条罗特韦尔犬在撕咬着一个六十五岁零九个月大的蒂莫西·朗兰·卡文迪什模
样的玩偶。厄尼把门都锁上了,但是那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呢? 
“这把是不是?”维朗尼卡是不是在我面前晃着一把车钥匙?上面还有个越野车的标
志。 
我和厄尼吼道:“是~~~! ” 
威瑟斯一把推开前门,跳下台阶。 
我的手摸索着,然后就把钥匙掉了。 
威瑟斯在一摊结冰的水面上一头摔了个倒栽葱。 
我的头撞在方向盘上,把喇叭弄响了。威瑟斯在拉锁上的车门。我的脑袋里疼得炸开了
花,手也在胡乱摸索着。约翰斯·霍切奇斯在喊:“你们这帮皮包骨头的老不死的从我车里
出来,否则我会控告——该死,无论如何我都会告你们!”威瑟斯用一根球棒使劲地砸我这
边的窗户,哦不,那是他的拳头;他老婆的宝石戒指刮擦着玻璃;钥匙也不知怎的滑进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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