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双生花》第32章


芑箍梢杂谩?br /> 江淑苇的邻居夫妇俩分开了。
那个女人不知通过什么门路,办了回城的手续,其实也并不是回到南京,是去南京的郊县,到底算是回去了。
是坐了牛车走的,走时她把所有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只一带了两件随身的衣服。呱嗒呱嗒的牛蹄子声儿里,车子慢慢地远了。
走前女人说了,两个人算是散伙了。
世道不好,人人只得自顾自。
只剩了那男人在,衣着更加邋遢,时而三餐不继,淑苇有时帮他一把,村里便有人笑说,还不如搭着伙过算了,反正都是黑的,谁也别嫌谁。
不久便有流言散开来,说是两个人早就不分你我地过在一处了,连那小姑娘都亲亲热热地认了新爸爸。慢慢地又有人说,其实两个人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原先的那个老婆也是气走的,现在可称了他们的心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不言不语好脾气的江淑苇会有这样惊人的表现。
她在田头歇午,正吃着一块饼,听得有人在说,晚上也不必扒墙了,那道篱笆也拦不了众人的眼。说不定,连大带小一块便宜了那个老黑。说话者的声音不小,她们并不怕江淑苇听见。
江淑苇突地从地上跳起来,直直地冲着那说话的人扑了过去,她们抱成一团,缠在一处,彼此揪着彼此的头发,啪啪地抽打对方的脸颊。
江淑苇很快地被打倒,可是又很快地挣扎起来,又扑上去。
有人叫来了支书,支书是个大个子,也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来拉开。
江淑苇脸上早挂了彩,鼻孔里也流了血出来,头发散乱,衣襟撕坏了一块。
江淑苇突地咧开嘴,温文的脸上漏了一股粗嘎嘎的笑出来,那笑在脸上荡开来,叫人看得呆了,好像有另一个江淑苇从这个女人的身体里窜将出来,站在这里,什么都豁得出去。
江淑苇自个儿和了黄泥在屋里头垒起一道墙。
却把小桌子搬到屋外,村里人便时常看见那个男人地在那里教小姑娘画画。他越发地脏像,常常嘻嘻笑,那件袖口都泛了油光的棉袄一穿就是大半年。教画的时候更显得有点疯疯颠颠的,那小姑娘倒一点不怕他。
林育森有很久没有给江淑苇母女写信了。
他病了。
起脸只是无端端地觉得累,连喘气都累,脸色不好。他的妈他的妻想着他还是老毛病,这样的慢性病,自然是用中医慢慢地调理得好,育森原本身体就不大结实,中药也温和些。
育森便吃药,沈慧琴熬了端到他眼前,一碗又一碗,浓黑如墨,有时觉得好一些,有时坏一些。
好不到哪里,坏似乎也坏不到哪里。
那天是星期天,沈慧琴带了儿子出去,育森妈坐在院子里捡米里头的砂,做了一会儿活,她回头叫儿子出来晒晒太阳,林育森拿了小凳坐在母亲身边,帮着她捡米。
难得这样好的冬天的太阳,也难得母子俩能够独处,悠悠地说着话。
日头慢慢地移过来,打在林育森的脸上,他的妈正好一抬头看见,惊叫起来:“育森,你的脸怎么这么黄?跟……”
她想说跟黄草纸一样。没说出口,吞回了肚子里,手上一抖,竹匾里的米撒了一地,邻居偷养的大芦花立刻冲了过来啄。
沈慧琴陪着林育森去看西医,进了医院医生便坚决地叫他入院。一住就是三个月。
江淑苇在来年开春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南京。
第二十五章 重逢
春天来的时候,林育森在医院里住了有三个多月了。
连春节也是在医院里头过的。
那一年的春节倒是难得的好天气,也不冷,有风,可是拂面不寒,柳枝竟然在一月底就冒了一点点米粒子似的细芽,远了看去,一蓬一蓬轻烟似的绿,一晃眼好像又褪了那颜色,再一晃眼,又是一阵子绿色飘过。
育森妈直说这是好兆头,这说明育森的病很快就要好了。
年里头那几天,沈慧琴基本上都在医院里面陪着育森,从不敢带那小孩子来,育森坚决不许,怕过了病,育森妈抱着孩子来看过他两次,隔了玻璃老远的叫育森看孩子两眼。育森看过了,回到床上坐着,看到沈慧琴低着个头,头发披下来盖住了眼睛,那是有点油腻腻的头发,慧琴是老城南家里的孩子,相信冬天是不能多洗澡的,麻烦,况且也怕伤了元气,这点很对育森妈的心。育森想起多年前,江淑苇,无论多冷的天,也是要两天上就洗一回澡的,惹得妈没少说她,穷讲究,费水又费煤。可是自己总是向着她的,若是好天,还会帮着她一起洗,她头发很厚实,不大容易干,洗完了,淑苇爱在脖颈间扑一点痱子粉,粉粉的一块,略近一点就可以闻得到那香气。
林育森闭上眼睛,因为刚才在阳光里望得久了,眼底是一片粉嫩的红颜色,里头浮出江淑苇的脸来,还有林薇薇的。
她们有很长时间没有信来了,也不晓得最近过得怎么样。
林育森料不到她们竟然在不久之后回城了。
那个时候,正逢沈慧琴向他提出离婚的事。
沈慧琴熬得有点绝望了。
林育森是个好男人,沈慧琴明白她这一辈子不大可能碰到比林育森更宽和更好脾气的男人了。可是这个男人太让人绝望了。不是他的病让人绝望,只是他这样地拖沓这样地沉重,拖得一份日子也漫无边际地长,头顶上的那片天似乎永远阴着。
沈慧琴有时陪床时困得受不住会挤在他的病床上睡一会儿。她在黑暗与寂静里头想起她头一回见到他,他还是有一些年青男人的端正的,读过书的人,有一点绵软的诱惑,尽管那个时候的沈慧琴,有男人愿意她便可以和他结婚,但心里还是有些微的庆幸的。
这一刻,沈慧琴觉得自己的心里头长了一把蓬勃的草,疯了似地漫延,她慢慢地挨近他的身体,手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溜。
那身体瘦得摸上去像风干的腊肉,贴着骨头,沈慧琴略一动,掀起衣服,便有一股病人身上沤出来的不洁净的气味飘出来。这气味儿把沈慧琴吓了一跳,那是老人身上油腻的不清不楚的味儿,她想,人真是个怪东西,生下来和老了去时身上都带着味儿,生下来是鲜嫩的香,老了却是这样闷臭。可是林育林才四十多。沈慧琴一夜都没有合眼。
医生不许林育森出院,育森妈安慰沈慧琴说,是为了把疗效巩固巩固,可是沈慧琴心里头是明白的。
林育森怕是好不了了。
最好最好,也是在躺在床上,任人侍侯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他的脸上长了一片片病人脸上特有的黄斑,眼底都是黄的,那样不吉利的脸色,透着灰的黄。看着看着,叫人想起水门汀的地面。
这个男人,她跟他并没有深情,但她总还是感激他的,所以,为了他,她是肯付出努力与牺牲的。
这个病就是拖人,营养要好,家里的一点底子早就被掏光了,沈慧琴没有娘家人可以求助,就大着胆子跟工会借了些钱。借钱就只是头一回会怕,越是借,越是绝望,那胆子越是大,突地有一天,沈慧琴发现,她已经借了小一千块钱。这可真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可是婆母还是一个劲儿地买些贵得离谱的东西,表面上,还是与她商量着的,我给育森买了这个,对他身体好哇,你看呢?沈慧琴想,她又能说些什么?
育森病得越久,婆母脸上压抑的谦卑便越多,便是露个笑脸,那笑也是重得要压塌了楼板。沈慧琴看了也心软,然而,渐渐地,还是怨了起来,隐隐的恨意,因着那恨也不知该向谁去而更加地恨起来,忍得牙都咬酸痛了,只是看不到个尽头。
这两天婆母又在说,找几个老姊妹凑一个会吧,跟她们说说,人家看着如今我们家里的情形,总会给个面子,让我拿个头会。
沈慧琴这一回没有接她的话茬,就只掸了婆母一眼,这一眼让老太太叽伶伶地打了个冷颤。老太太知道这个女人,不想管她的儿子了,于是老太太在她的面前逐渐地越发地谦卑起来,她把家里的大权全部地移交给了沈慧琴,每日在她的眼光里讨生活,赔着笑脸,用女儿贴她的零用买了涤纶的裤料送给她,若是沈慧琴从医院里陪了一夜床回来,她会把孙子带到自己屋里,鸦雀无声地混一个白天,只为了让她补一个好觉,再在她睡醒时做她爱吃的桂花汤圆端到她跟前。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为了她可怜的不走运的儿子。
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沈慧琴提出要跟林育森离婚。
比起林育森的淡漠,育森他妈简直就是暴怒,她拿了一个搪瓷的茶杯就朝沈慧琴扔了过去,她气得过头,手发着抖,失了准头,那大茶杯砸到了墙上,里头还有半缸残茶,苍黄的茶水涂了半墙,染脏了年画,茶叶末子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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