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短篇小说选》第62章


位殷勤的avaalier ervant①手中。夫妻相见显然是出乎意外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夫人突然感到困窘,她迫不及待的动作,流露出她心情的懊丧。丈夫则漫不经心地哼着小调,一路上还意味深长地不时抚摸自己的连鬓胡子,现在与妻子不期而遇,①法语:殷勤的男舞伴。
他皱起眉头,仔细打量她,据我现在的回忆,他用的是审视的目光。
“您去花园?”他发现妻子手里拿着一把小伞和一本书之后,问道。
“不,我去小树林,”她脸一红,马上作出回答。
“一个人吗?”
“和他一起……”夫人指着我说道,“我平时早晨一个人散步,”她补充说了这么一句,用的是犹豫不定的声音,俨然像有些人平生第一次说谎时用的声调。
“嗯……我刚刚伴送一大批人去那里。大家正集合在那里的花亭旁欢送H先生。您知道,他就要走了……他在敖德萨遇到了麻烦……您表妹(他说的是金发女郎)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差点哭了起来,有时候还哭笑一齐来,真叫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告诉过我,说您在为什么事生H先生的气,所以您没去送他。当然,这是胡说罗?”
“她是在开玩笑,”夫人一边从凉亭上一级一级地下台阶,一边回答。
“这么说来,这是天天陪您的avalier ervant(殷勤的男舞伴)?”先生歪着嘴巴这么补充了一句,同时把他的长柄眼镜对着我。
“小侍从!”我大声叫了起来,我对他的长柄眼镜和嘲讽很生气,对着她的面,哈哈大笑,一下子竟跳过阳台三级台阶……。
“祝您一路平安!”先生含含糊糊地说了这么一句,继续走自己的路去了。
当然,夫人刚把我指给她丈夫看的时候,我马上就走到了她身旁。我直望着她,那样子是说,似乎整整一个小时以前她就邀请了我,而且似乎我每天清晨陪她散步,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但是我怎么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她那么尴尬和惶恐不安?在她下定决心撒个小谎的时候,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她不干脆说她是一个人在散步呢?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看她。但是我在震惊之余,非常天真地开始偷偷地瞧看她的面孔。像一个小时以前排练的情况一样,她既没有发现我在偷看,也没有发现我无言的疑问。还是那个折磨人的操心事,不过比当时更清楚、更深刻地反映在她的脸庞上,反映在她激动的心情和行走的步态上。她急着去什么地方,越来越加快脚步。她怀着不安的心情察看每一条林荫道和丛林里的每一块空地,同时不断回头,朝花园方向张望。我也在等待。突然,在我们的身后,响起了马蹄声。这是一大群骑马的男男女女,去欢送突然离开我们这伙人的H先生的。
在这批女士当中,有先生提到的我的那位金发女郎。
先生还谈到过她的眼泪。她仍然像往常一样,哈哈大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正骑着一匹漂亮的骏马,急速疾驰。等到他们与我们并排走着的时候,H先生摘下了帽子,但他没有停下马来,也没对夫人说一句话。我望了夫人一眼,差点没有吓得大叫起来:她站在那里,面色比白手帕还白,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中不断流出。我们的目光偶然相遇了。
夫人忽然脸色绯红,赶紧扭过头去,不安与懊丧的神情明显地闪现在她的面庞上。我是一个多余的人,比昨天的境况还要坏,这是不言自明的,但是,我该怎么办呢?
突然,夫人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把她手里捧着的一本书打开来。她的脸又红起来了,她显然在竭力不看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似地说道:“哎呀!这是第二部,我拿错了。请你把第一部拿来!”
怎么能不明白呢!我的角色已经扮演完毕,但她不能直截了当地将我赶走。
我带着她的书跑走了,没再回来。第一部书这天早晨安然地摆放在桌子上……
但是,我却不能自己。我的心在怦怦地直跳,好像我不断受到惊吓。我想方没法,竭力做到不再见到夫人。但是我却怀着某种异样的好奇心,去观察自命不凡的先生。似乎在他的身上现在一定会出现某种特殊的东西。我完全不明白我可笑的好奇里面,到底包含着什么用意。我只是记得,这天早晨我的所见所闻,使我感到非常奇怪、惊讶。不过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但它对我来说,出的事情却已经够多了。
这一次,我们的中餐吃得很早。傍晚决定全体去邻村作一次愉快的旅行,参加那里举行的一次乡村节日活动。因此需要时间进行准备。三天来我一直在想着这次旅行,期待着无数的欢快场面出现。几乎所有的人都集合在阳台上喝咖啡。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别人的后面,藏在三排围椅的后面。我受到好奇心的诱惑,同时我又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夫人瞧见。
说来也真巧,我被安排坐在离戏弄我的金发女郎不远的地方。
这一次她身上可出现了奇迹,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奇迹:她显得加倍地漂亮。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如此?一般的女人身上出现这样的奇迹,也是少见的。就在这一时刻,在我们之间,出现一位新来的客人。这位高个子、白脸庞的年轻人,是我们金发女郎真正的崇拜者。他刚刚从莫斯科来到我们这里,好像是特意来替代离去的H先生的。有人传说,这位H先生已经狂热地爱上了我们的美人。至于新来的这一位,他早与她关系暧昧,同莎士比亚《无事生非》中的培尼狄克和贝特丽丝的关系一模一样。简单地说,我们的美人在这一天是非常成功的。她开的玩笑,无聊的闲谈,都是那么优美、动听,那么天真、可信,虽是粗心大意,却又情可原。
她怀着那么优美的自信,坚信她会受到大家普遍的欢迎,真的会时时受到大家的推崇。惊讶的观众,开始对她进行欣赏,紧紧地围着她不肯走开。她从来没有这么迷人过。她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具有诱惑力,人们都觉得好奇,于是,抓住它,互相转告;她开的任何一个玩笑,任何一个乖常的行为,都不会被人白白放过。看来,谁也没有料到她有那么风趣,有那么多的才华和智慧。她所有的优秀品质平时都被她的任性、娇纵行为淹没了。她的任性和淘气有时简直达到胡闹的地步。所以很少有人发现她的优秀品质,即使发现,也不敢相信,所以这次取得的非凡成就,使人不胜惊讶,引起人们普遍的、热烈的悄悄低语。
但是,促使这一成功的,有一个特殊的、相当微妙的情况。至少根据夫人的丈夫当时所扮演的角色来看,是如此。
那个好作弄人的金发女郎竟然决心向他发起猛烈的进攻(需要补充说明的是,这使所有的人都感到高兴,至少是所有的青年人感到满意),这里面原因很多,其中不少在她看来非常重要。她和他展开了一系列的对攻,舌剑唇枪,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讽刺、挖苦、嘲笑,无所不用其极。她的话句句俏皮、不仅无懈可击,不给对方以可乘之机,而且弹不虚发,句句击中要害,只能使对方疲于奔命,陷对方于疯狂、绝望的可笑境地。
我无法肯定,但我总觉得,这一全套把戏是早有预谋的,而不是即兴之作。早在吃中饭的时候,这一场激烈的决斗,就已经开始了。我说“激烈”,是因为先生并没有很快放下武器。他必须鼓足勇气,动员他说俏皮话的全部能力,使出他罕见的全部机智,以免遭到迎头痛击,被彻底打垮,从而蒙羞出丑。战斗是在战斗参加者和所有目击者不断地发出阵阵哄笑声中进行的。对于先生来说,今天的情况至少与昨天不同。很明显,夫人好几次想制止自己粗心大意的朋友,然而根据各种可能和我记得的情况来看,再就是根据我在这次决斗中所扮演的角色来看,她的这位朋友却硬要让她嫉妒的丈夫穿上极其可笑的丑角服装,也就是说让他扮演“蓝胡子①”的角色。
这事是以最可笑的方式,突然发生的,完全出乎意料。这时我好像故意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没怀疑会遭殃,所以连前不久保持的警惕性,也忘了。突然,我被当作先生的死对头和自然而然的情敌,提到了首位,折磨我的那个女郎当即赌咒发誓,说她掌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在疯狂地爱着他的妻子,而且爱到了极点。比如今天她就在树林中看见……
①蓝胡子系法国民故事中狂暴的丈夫,曾经先后杀死六个妻子。
但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我就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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