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一年》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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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别招惹农夫。”他只是恶狠狠地说了这么一句。我心中暗想,如果我是爱露营的德国人,今年夏天我就改上西班牙去。
清洁专家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每天都看得到大地返青的新迹象。不过,最典型的还要算我家的游泳池。在阳光照耀下,它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点缀在后院中。是时候请游泳池清洁专家贝纳携同他的除藻设备来处理一下了。否则,那些水生植物恐怕会爬出池外,堵塞住家门。
在普罗旺斯,像这样的一件工作是不能靠电话或口头解释就可以确定下来的。师傅一定得亲自来勘察一遍,绕着需要解决的问题走一圈,然后带着胸有成竹的神情点点头,此外, 还要坐下来小酌两杯才能订下正式动工的时间。除非遇到真正紧急的情况,否则这套热身运动是无论如何不可省略的。
贝纳来视察游泳池的那天傍晚,我正在刷洗长在水线上方的绿苔。他旁观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来,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鼻子前面摇晃。我差不多能够猜得出他吐出的第一个字会是什么。
“不行,”他说:“刷解决不了问题,要治疗。别担心,我会拿一种药来,保证药到病除。” 我们丢开绿苔,走到屋里去喝上一杯的时候,贝纳开始向我解释他为什么现在才来。他的牙痛,当地却没有一位牙医愿意给他治疗,因为他有个坏毛病,总是禁不住咬牙医的手。那是一种条件反射动作,他跟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要一发现嘴里有一根手指在探索,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咔嚓”一口咬下去。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共计有奔牛村的一位和卡维隆的四位牙医惨遭过他的毒口了。于是,他不得不被迫去亚维依看牙,因为那儿的牙医界还尚未听说过他的大名。幸好,他找到一位善用麻醉药的牙医来对付他。医生在动手术之前就把他麻翻了。事后,牙医告诉他,他有着一口十八世纪的牙齿。
我虽然不清楚十八世纪的人类牙齿到底是何尊容,但贝纳说笑之际露出的牙齿衬着黑胡子倒显得洁白而又健康。他极有魅力,虽然在普罗旺斯出生长大,却绝不是个土包子。他喝的是威士忌而不是茴香酒,而且是愈陈年的愈好。他还娶了一个巴黎女子,我们猜想他家的衣橱一定是由这女位子负责掌管的――在他身上,我们见不到一样这里常见的帆布靴、蓝色旧裤子和褪色磨损的衬衫。贝纳先生打扮得整洁利落,从脚下的软皮鞋到脸上的名牌太阳眼镜都显得与众不同。我们实在想像不出,在他必须拿着消毒水和长柄刷为我们人类重返游泳池而辛勤工作的时候,会穿着什么样的服装。
春季大扫除的日子到了。贝纳大步流星地跃上门前的台阶,还是戴着那副名牌太阳眼镜,身上穿着灰色法兰绒长裤和花色鲜艳的运动衫,手里还滴溜溜地转着一把伞――那是为气象报告中今天可能会下的那场小雨准备的。 他得以保持优雅闲适的秘密在他身后出现了,那是一个邋邋遢遢的小个子,有几分吃力地拎着消毒水罐子、长短刷子和抽水机。他叫盖斯通,是真正要干活儿的人,而贝纳只负责指导监督而已。
过了几个钟头,我决定出去看看工作的进展情况。天空正下着毛毛细雨,全身湿淋淋的盖斯通正在与那堆弯曲如蛇的水管纠缠不休。而贝纳那边,漂亮的运动衫安然无恙地穿在身上,他正在雨伞的遮护下悠闲地发号着施令。这不正是我一直在苦苦寻觅的指挥天才吗!如果说还有谁能帮我们把门口的石桌搬到院子里去的话,那这个人一定非贝纳莫属了。我恭敬地请他从游泳池暂时移驾,随我去研究一下石桌的问题。
天机不可泄露
已经与野草纠缠成一片的石桌,看起来比以往更大、更加稳如泰山地盘踞在那里。贝纳并没给吓倒。“不要紧,”他说:“我知道有个人,半小时就可以搞掂它。”我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巨人大汗淋漓地像拾起一枚铜板一样地举起厚重桌面的情景。可惜实际情况极其平淡无奇,贝纳说的那个人不过是有一辆小型铲车而已,很窄,正好能够通得过后院的门。好极了!听起来,这事很容易解决。
贝纳打电话给小铲车的主人。不到半小时他便赶到了,急切地想把他的新机器派上用场。他量过院门的宽度,估计了石桌的重量,然后保证道:“没问题,我的铲车搞得定。”只是有一件,院门的门槛要移开一下——移开5分钟就好了——这样高度才够。 我看看门槛,也是石头做的,四英尺宽,九英寸厚,深深地埋在靠屋子的这面。就连我这个外行人也看得出来,这事非大动干戈不可。于是,桌子只好还是停在它搬来我家后一直呆着的地方。
这玩意儿现在开始让我们日复一日地产生强烈的挫折感。眼看着天气热起来了,适宜庭院用餐的季节就要到了,这可是我们在英国以及在整个冬季梦寐以求的季节呀。可我们还能在哪儿安放大碗的白菜肉卷呢?更不用说铺排一顿五个大菜的午餐了。我们几乎真的要打电话给采石场的皮埃罗,问他是否真能介绍我们认识卡卡松尼的橄榄球队。这当儿,随着一声尖锐的煞车声和一只尘垢满身的长耳猎犬的出现,天意降临了。
狄第埃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圣雷米修缮一所房子。有一天,一位穿制服的警察来找他,说他有一堆浸染了岁月沧桑,长着青苔的石头,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买了去砌墙?据说这些石头能够让新房子马上古意盎然。狄第埃检视了他冗长的待办工作表,恰巧其中有一项是替我们砌一堵前院墙,他因此特来问问我们的意思。虽然警察先生坚持要求付现金,但是狄第埃认为这样的石头不可多得,值得买下。
其实,只要能让狄第埃一伙回来工作,就算是买半吨鸟粪我们也在所不惜。我们早想请他们帮忙搬桌子,现在正好是天赐良机。于是我说:“好啊,石头我们买了。不过,你们能不能帮忙搬一下桌子呢?” 他看了看桌子,莞尔一笑:“七个人,”他说:“我星期六带两个人运石头来,其余的人你去找。” 就这么说定了,不久我们就会有桌子可用了!妻子开始筹划今年第一次的露天聚餐会。
壮汉与石桌的较量
我们用美食诱骗来三位还算壮实的年轻人。在狄第埃带着助手到来后,我们七个人便围拢在方桌旁,往手掌上吐一口唾沫作为动工仪式,开始讨论如何完成这趟十几码远的旅程。这种情况下,每个法国人都是半个专家,各种理论纷纷出炉。有人提议应该将石桌放在圆木之上,利用滚动的圆木进行传输;有人则认为应该把它放在一块木板上,我们只需要推拉木板就行了;还有人说大部分路程可以动用卡车来推。狄第埃等大家充分发表完自己的见解之后,命令我们每两个人一边,抬起桌子,而他自己则独当一面。
石桌发出一阵无奈的吱呀声,被拔出了地面。我们蹒跚地移动了5公尺,人人咬牙切齿奋力作战,狄第埃仍不住嘴地指挥着方向。又前进了5公尺,到了门槛。这时候,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侧转石桌以便穿越门廊。可真重啊!大家汗流浃背,腰酸背痛。我在想,我们之中应该至少有一个人已经开始认识到,他做这种工作恐怕年纪似乎显得稍微大了些。可是如今,势如骑虎,桌子已经侧放着,准备向庭院一寸一寸推进了。
“现在,”狄第埃说道:“到了有趣的阶段了。” 桌子的前方和后方只能各站得下两个人,其余人等只好从旁推一把或拉一把,重活儿全部集中在那四个人身上。我们拿两条粗大的皮索穿过桌下,各人再往手心里吐了些唾液,准备开始动手了。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进了屋,我想她一定是害怕看到四个男人同时被砸碎脚趾或被勒断手臂。狄第埃嘱咐道:“不管怎样,绝对不可以松手。预备——起!”伴随着一阵阵关节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和只有大象才发得出的粗重喘气声,桌子总算缓慢地通过门槛,进入庭院了。
众人纷纷开始清点擦伤和扭伤之处。现在只剩下桌脚还没有搬动了,不过那东西重不过三百磅,相形之下,不足挂齿。当然,还要把桌脚和桌面用水泥接合起来,最后再举一次重,把桌面抬上去摆正。又一阵紧张的忙碌后,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可是狄第埃还不满意,他认为桌子放偏了那么一丁点儿。首席助手艾里克于是奉命钻到桌子底下去,用脊背顶住桌面,校正了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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